沈云疏仰着脸冲郑太尉羞赧地笑,抽吸着似是痛极,“郑太尉亲来府上,晚辈该礼节周到些,不应在此同令郎逞口舌之快,只不过身上的伤太痛了些,没能忍住,望太尉见谅。”
郑太尉只得抽搐着嘴角冲沈云疏安抚地笑笑,一把拉过郑其,推到沈云疏面前,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道:“本就是他之过错,便是再打他几下也打得,何况只是说上几句。他就站在此处,尽可多责备些,好叫他日后行事懂些规矩。”
过足了瘾,沈云疏也懒得再为难,冲着郑太尉开口道:“既郑太尉发话了,此事便揭过不再提,也盼郑公子莫要再因今日之事再寻衅报复。”
郑太尉连声保证,几人一同起身送客,沈朝行送郑太尉与郑其至门外,沈云疏停在府内,眼见着此事告一段落,沈云疏却丝毫感受不到松快,反倒有些凝重,好似风雨欲来了。
周延彰站在不远处望着原地不动的沈云疏,她似是心中积压着太多的事,上前站在她身旁轻声问道:“可有疑虑?”
沈云疏回神,见是自己顶顶不愿见之人,低着头行礼后道:“并无。多谢三皇子挂怀。”
说着后退几步,周延彰审视着她的动作,蓦地出言:“你好似有些惧怕于我?”
沈云疏一怔,站住脚正色道:“三皇子多虑了。”
周延彰缓缓点头,伸手比划着两人站着的位置道:“或许不是惧怕,而是想要躲着我。”
闻言有些烦闷,彼此皆可直言不讳视为坦诚,一方直言另一方有所顾虑,这便有些仗势了,虽不至于欺人,总归是令人不快了。
周延彰堵着自己直言,自己却不得不考虑他皇子的身份,现下种种皆让沈云疏恼怒。
忽地灵机一动,脑海中飘过安坐案前的白衣少年,沈云疏垂首扬起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低声道:“对!我心悦于方太傅家贤孙,与他人相处自然要躲着些,方太傅想必更钟意懂得自重的孙媳妇。”
周延彰闻言笑意凝在了嘴角,似是不曾想过她会毫不羞耻地告诉自己心悦于他人,也似是不曾预想过她心悦于他人。并非不知她行事,与谢驰衍饮酒作乐,如今却拿话来搪塞自己。
沈云疏缓缓抬起头,见他眼中的笑意慢慢冷了下来,不由得心中冷笑,心中谋划骤然落空的滋味定是不好受吧。
不愿与他站在此处虚与委蛇,沈云疏欲离开,甫一转身,身后便传来了周延彰的声音,“沈姑娘年幼,不谙世事,倾慕少年郎是人之常情。”
沈云疏顿住,他此言便是不愿罢休之意了,倒是与自己所设想的执着一般无二。有胆量有谋略,行事必然不应被小波折打断,行大事者自当不拘小节。
沈云疏回过头粲然一笑,继续出言道:“多谢三皇子理解,我为他绣了一半的荷包还在绣篮里,如此便先行告退了。”
语罢不再理会他究竟是何神情,径直离开了。徒留他一人在原地,不欲再理会他半分。
回到小池塘边,拂春已钓上来几尾鱼,见沈云疏归来,忙兴奋地朝她手鼓足道,吓跑了正欲上钩的鱼,也踢翻了盛鱼的篓子。
行事好似钓鱼一般,需得谨慎低调些,只有稳住心绪经得住寂寞,方能有所收获,有所得之后也万万不可高调行事,否则便会落得一场空。
拂春委屈地站着,沈云疏笑着走过去,轻敲她的脑袋,“无事,本就是打发时间,将它们钓上来,再放走,不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乐趣吗。”
有人屏息凝神坐着垂钓,赖所钓之物以生存,有些人怡然自得地抱着竿,钓上来观赏一番再放归。当下处境不同,所行之事自然不同。
拂春听得沈云疏所言,仍有些可惜,“若亲手放归总好过于被踢入水中。”
沈云疏见她仍是放不下,继续坐下来垂钓,轻声问道:“归根究底都是放归,有何不同?”
拂春思索一番,摇摇头道:“不知,但总觉着有些不同。”
掌有生杀予夺之权的人便会如此,凡事未能掌在自己手中便觉着失去了掌控,心神难安。
见拂春嘟着嘴纠结,沈云疏将鱼竿塞入她手中,“与其绞尽脑汁,不如再将它们钓上来,此次你再亲手放归便是。”
拂春闻言紧紧握着鱼竿,屏息凝神地望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