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人都知道,钟太后爱礼佛,而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都是钟太后专门在寿康宫的小佛堂礼佛的日子。
这一天,钟太后不仅沐浴焚香,更是三餐茹素,跪在佛像前诵经礼佛,像是她有什么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心愿,所以才这般虔诚的祈祷。
寿康宫的宫人们也猜测过,钟太后是何时开始礼佛的,却总是找不到一个具体的时间。
好像年轻时那个不信神佛的烂漫少女,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整日口中诵念百字明咒的妇人。
小佛堂附近并没有任何守卫的宫人,因为凡是寿康宫的宫人都知道,在小佛堂礼佛的钟太后,是连天子都唤不出来的。
所以,得了消息的玉蝉,便径直朝这里走去,在寿康宫的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来到了小佛堂前。
“太后娘娘,奴婢来为您送安神香。”
她高声呼喊,小佛堂里,闭目的钟太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玉蝉站在佛堂外,许久不见回应,正想再高声呼喊,却见钟太后已经从小佛堂中出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串菩提子。
赶巧的是,钟知雪与其他听到动静的寿康宫宫人一并赶到,一群人面面相觑,还是那个给玉蝉引路的宫女,跪在钟太后的面前,连连说道:“奴婢有罪,扰了太后娘娘的清净,奴婢这就叫人把她赶出去。”
连玉蝉这个真打扰到太后的,都没她这么害怕。
不过,她这反应也叫玉蝉彻底确定,钟太后的确从未指明过要她送安神香,是有人想害她,并且这人不言而喻。
一群人都在惴惴不安,可钟太后未发一言,只是一颗一颗地拨动着手中的菩提子。
若有胆大的人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钟太后的神情中无喜无怒,就像是这场闹剧不是发生在她眼前一般。
气氛像是死一般的寂静,还是玉蝉率先开口说道:“太后娘娘,有人说您指定奴婢来送安神香,所以奴婢这才前来。”
钟太后看了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对钟知雪说道:“你搞的鬼?”
“侄女听闻,钟知梅死前见了她,所以才特意叫人寻她过来。”钟知雪低着头,小声地回应着。
“这就是你假借哀家之名的理由?”钟太后看上去仍是无喜无悲,但是目光却已经不再停留于钟知雪身上。
“回钟家去吧,年宴之前都不要再入宫了。”
钟知雪瞪大了眼睛,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她乖乖听家族的话,安心休养。
可是她怎么能安心?明明杀死钟知梅最大的嫌犯就在她的面前。
但钟太后已经没有闲心再与她说些其他,而寿康宫的人,自然也听从钟太后的命令,将钟知雪强制送出了皇宫。
小佛堂前,钟太后的目光落在了玉蝉身上。
“看来是钟姑娘假传了太后娘娘的旨意,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玉蝉身上的不妙之感越来越重,于是决定开溜。
但很不幸,钟太后完全没有叫她直接离开的意思,每次钟太后来礼佛时,小佛堂附近无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钟太后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离得近了玉蝉便能瞧见她眼下的青黑。
或许钟太后最近噩梦缠身,并非假话。
钟太后挑起了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而后才放下,说道:“哀家就说,哀家如此潜心修佛,怎能事与愿违?果然是因为有小人作祟。”
玉蝉自然听出了,那话中的小人,指的是她,她当机立断地求饶道:“奴婢扰了太后娘娘礼佛,自知有罪,还望太后娘娘给奴婢将功折罪的机会。”
可是钟太后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继续说道:“要去小人,自然得去个干净彻底,莲枝,将她带去慎刑司,就说犯了重罪,哀家要让她消失。”
“太后娘娘饶命!”
玉蝉的心如鼓槌,钟太后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决定的,可是她的命!
她还想活,她不想死。
更何况宫中哪条规定擅闯寿康宫就要死?她还是被骗来的!
但钟太后说完,便闭目,只是手中依旧拨弄着那串菩提,口中似乎喃喃着什么。
寿康宫的人要将她按住,她挣扎着,喊道:“太后娘娘,您不能杀奴婢,奴婢没有做错任何事!”
闻言,钟太后重新睁开了眼睛,依旧是无悲无喜地看向她,说道:“你说你没做错任何事,可哀家又做错了什么呢?”
玉蝉一愣,她此刻才注意到,钟太后眼中,并非是无喜无悲,而是空洞,空茫茫得一片。
好像是最后支撑她的希望也没有了,内里腐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有人似乎是担心玉蝉吵到钟太后,于是不知在哪里寻来了破布,要塞到玉蝉的嘴里。
她依旧挣扎着。
直到最后,她终于脱力,被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