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海帮靠水为生,每天都有很多艘船的货,在码头上上下下。
货物到了之后,先从船上卸下来,摆放在码头上,然后运走。
那天傍晚,也是很平常的一天,鲸海帮一个船主正在指挥人从船上卸货,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很大的水声,回头一看,一箱货打着滚翻到了水里。
“怎么回事?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干的?”船主暴跳如雷,如果不能找出罪魁祸首,按照规矩,里面的东西要让全船的人共同赔偿,船主占大头。
一个船夫指着刚刚走过的一群人的背影小声说道:“是……他踢下去的……”
前面的人不多,一个衣饰不菲五大三粗的大汉嘴里骂骂咧咧,手脚也没停着,火气一来,就飞起一脚踹向了离他最近的东西,一路上歪七八扭倒了不少东西,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各种兵器和主人一样嚣张跋扈的随从。
走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只有一个女人,穿着朴素,手里拿着一把不起眼的剑。
谁是凶手,似乎连猜都不用猜了。
那个恶霸船主认识,脾气坏、心眼小,就算证据证人确凿,也绝对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因此记恨上他,来找他的麻烦。
但如果没有人承担这个责任,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就要从自己口袋里面掏出去了,肉痛之下,船主居然指着那个女人吼道:“前面那个女人,给我站住!”
那个女人就是暮云霜。
暮云霜脾气不太好,听完了船主污蔑她的话,她只做了一件事。
拔剑削掉了这个人的鼻子。
船主抱着脸惨叫着倒下,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哀嚎。
鲸海帮的其他人不明所以,看到有人打伤了自己人,纷纷操起家伙过来帮忙。
船主当时并不认识这位性情古怪旁人躲之不及的女侠,所以才会叫住她。
短短几句话不仅连累自己死的时候没有了鼻子,还连累了他的兄弟。
暮云霜一出手就必定要从一个人的身上拿走一样东西,除了鼻子之外,有耳朵、手、脚……还有命。
这其中也包括了听到手下汇报赶过来的当时还是大当家的包大雷的右手。
“鲸海帮的人欺软怕硬,得罪不起别人,就妄图污蔑一个无辜的女人。”马芳铃冷冷说道,“鲸海帮无理在先,又有何脸面怪暮云霜出手太重杀人如麻?一切不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马芳铃说到“手”的时候,包大雷仅剩的左手指尖颤动了一下,难道七年前的伤口现在也会隐隐作痛吗?
包大雷还没有发言,顾西砚就先替他辩解上了。
“冤有头债有主,那船主想栽赃,暮云霜割了他的鼻子当作教训也就算了,何必还要对其他无关的人下手?”
“无关?”马芳铃嘲讽道,“事有因才有果,一个小小的船主,在这时候眼都不眨一下,就毫不犹豫决定栽赃嫁祸,想必鲸海帮平时也没少做这种仗势欺人颠倒是非的勾当,这次踢到铁板了,发现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才觉得不公平,要为自己叫屈,是不是太晚了点?不过都是为以前造的孽付出的利息罢了。”
“以前做的错事再多,也不至于现在赔上命吧?”顾西砚辩解道,“那箱货才多少钱,就算真让她赔了又能怎么样?”
马芳铃反唇相讥:“一分钱尚且难倒英雄汉,你怎么知道那箱货的价钱要不了人命?”
顾西砚嘲讽道:“你以前也没少做仗势欺人的人,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教训别人!”
马芳铃嚣张地扬起下巴,一如顾西砚印象中的厌恶:“因为我仗势欺人的时候从来没有找错对象,更不会故意找错对象。”
顾西砚的忿忿不平被她的一句话噎住了。
顾西砚会为鲸海帮辩解,不是因为他和暮云霜有过节,也不是因为他和鲸海帮素有交情。
事实上,他的看法是绝大所数人的看法,这事的前因后果非常明了,鲸海帮有错在先。
但事情扩散后,似乎每个人都在指责暮云霜,同情鲸海帮。
在受害者被欺压时闭嘴,在加害者被报复时指责受害者出手太重。
无非是因为大多数时候受害者被道义束缚不会对旁观者动手,而加害者无所顾忌。
包大雷的表情有点恍惚,此时才如梦初醒般,虚无的视线缓缓转到马芳铃的脸上,慢慢凝聚成了一道刺人的目光:“道义只是一张虚有其表的皮罢了。”
马芳铃问道:“那什么是骨?”
包大雷凝视着马芳铃:“你手上的剑,我手里的刀,在江湖里,只有这副骨头撑着,你的道义才能被别人看见,弱肉强食,弱者的皮被撕碎了,怨不了任何人。”
马芳铃笑了,笑得很痛快:“说得好,这个江湖从来都是拳头说话,德高望重的大侠,不是因为他话中的道理让他人信服,而是他手中的武器让人心悦诚服。”
接着,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