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同学朋友,你档期一定很紧吧?那你忙。”说着又挥手转身。
张晨光制止她说,自己租了车,可以送她。
他其实一直讶异于她说再见的方式。
“没法坐你的车,今日份社恐尤其多,如芒在背就说的是一个在车里觉得很别扭的故事。”
她突发奇想地说:“但是过两天我可以送你,我还从来没有在机场和火车站单独送过人。这回要叉掉另一件人生必做一万件事。”
“真的?”他疑惑地看向她。
“真的从没有过,发现活文物开不开心?”
“我想把英文名改了,就改叫XO张。”
“小学毕业了吗,起这样的英文名。”
“我也圈了十年,我也extra old.除了心理测评,我一无所长!”朗诵得荡气回肠。
是呀,换一个医生,就伴随着一套至N套心理测评表被强行赠送。
晚上,张晨光来电话邀请她第二天参加他堂妹的婚礼,熙绪尴尬地说:“替我给新人送上祝福,真诚的。观礼就不去了,我没参加过婚礼,真怕有人问我,你是男方的客人吗?我可能会说我是北方的客人。”
“没事,我替你答。”
“算了,不给你丢脸,我能在港澳通行证窗口连写七遍签名,没一遍对的,到后来我也不知道熙字中间部分封不封口了。真的不适合大场合。”
第二天一早,熙绪幻想着一场盛大的婚礼在喜悦中进行,如何热闹繁嚣。新娘该是穿着中式礼服吧。
印象里从前的东北结婚,新娘手抱一只红色洗脸盆,看起来很ROCK。
家乡的变化里包括一家新博物馆的亮相——*钢博物馆。
为防止日后乡愁更甚,她决定今天走进乡愁的核心。
张晨光参加了喜宴,绯红着脸到来时,正好撞见她从博物馆里出来,仰头向天,正在表情恬淡地独自抒怀。
她捏着一个厂徽的磁力别针递给他。
“这是不是一只鹰?”
“不是,我爸讲过这是铁轨的横截面。”
“你很喜欢咱们的钢厂?”
“是,你想过来这个工厂上班吗?”
“没有。”
“叛徒。你看过《小姨多鹤》吗?算了,你肯定没看过,成功人士家里没电视,我了解。1951年,我爷爷闯关东,正好闯到这个,看到招工广告,就留下来扎根在这里了。”
“熙绪老师,我得有多少资产敢在家里不装电视?”
“月入两万!”
他笑起来。
“我爷爷奶奶就一副挑担,一个筐里是我大爷,一个筐里是全部家当,其后我爸和我四个叔叔出生了,哥六个全都在这个厂子安身立命。”
“我肃然起敬。”
“你要是知道我有多爱戴咱们的厂子,你得更起敬。”
张熙绪十六岁之前的理想就是进厂当工人,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穿着蓝色劳动服的样子,甚至还设想过自己该买一个什么样的饭盒。
这不是一个厂,它有三扇大门开在这个城市的三个区,一个地跨三个区的厂,是一整个的世界,几十万产业工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