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场江南的小雨都值得被温柔对待,从扬州琴馆出来,下起雨来,于是退了火车票转至运河街,这里有一间她异常钟爱的客栈。
这么多年她一直秉持一年只发一次朋友圈的原则,不过现在,成为了一个社会的人,社会的规则多少要遵从,于是发了一张雨中的运河街。
马上收到肖雄的消息:“怎么这么巧我就在附近,张老师等我下下,马上,一起吃饭!”
她叫了一辆人力车,因为此时已从运河街的一个小巷子走出来,来到一个很大的马路上来了。
头脑放空的一直走,是她一直喜欢的解压方式。
细雨里等来有点小肚腩爱笑的肖雄,其实他没在扬州,镇江狂奔过去的。他看起来并不枭雄的原因,就是眼神很温暖,此时还因为羞涩而时常闪躲。
“张老师也喜欢运河街?”
“是呀,春风十里扬州路嘛,来很多次还是喜欢。”
“这里有很多老房子,不要逛主街,分叉的小弄子才有意思。”
“是呀,我刚才坐三轮子绕了一大圈,拉车大姐又给我讲了一遍琼花的来历。”她傻乎乎地笑着,这典故听了好多遍。
“其实关于隋炀帝可能咱们都是误解太多了。哪像老百姓说的那样。”
“对呀,看看他的考察路线图,就知道他绝不是个昏君。”
“对喔,现在开吉普车也很艰难的地方哇。”
“这里有张古琴呐,张老师来现场一下?”那古琴大马金刀地朝向正街,她有勇气坐那都奇了怪了。
“算啦,今天估计手感不会很好。”
张晨光突然看到了肖雄的朋友圈,一张举高手机的自拍,角度嘛,就是要多俗有多俗的那一路。
看似是要展示一下景点里的熙来攘往,不过学美术的他立刻看出这张照片的焦点分明不是肖雄,而是他身后眼神温和看着漫天细雨的——张熙绪。
一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
两个自己的朋友,并未知会自己的情况下,在外地约会。
不过看起来也并不像约会,没有并肩走,也没有对视,甚至合照明显是未经允许。
很快的,肖雄的朋友圈收到点评——“妹子抢镜”“妹子乱入”。
他很想提醒肖雄把照片删了,直觉熙绪看到,会把他按到垃圾桶上。
她所有朋友圈的照片没有一张露脸的,包括別人的脸。
不过別人的情感自己不好参与。一面想着,一面奇怪,肖雄怎么会对天外来客动心。
两个人的谈话风格实在,实在不对盘。
自己和张老师聊天也是时常接不上,比方,“肉做的”星座。
不觉失笑。
晚些时候,张晨光抵不过好奇给熙绪发了消息问:“怎么在扬州?”
“在扬州进修,赶上雨了,本来就是来江南玩的,哪里好就玩哪里。这里有一个古香古色的客栈,我要`下它`(下榻),正赶上肖雄也在扬州,所以一起吃饭。”
像‘下它’这样东北人才懂的暗号,张晨光不自觉笑着,好多年不曾听有人这么说了。
熙绪说:“如果张总也在,我们仨可以硬演一出他乡遇故知,我知道一个藏在园子里的大包房,人少不给用,正好我带了琴,咱们可以竹林听雨,弹琴味道。”
“我现在赶过去赶趟吗?”
“肖雄回去啦,太过不熟,不过他很棒,很懂建筑对历史也有见解。”
“他就学建筑的。”
突然词穷,应该是社恐猛然发作:“这园子巨聊斋,没路灯,我去看看能不能’活见鬼’哈。”
她把手机丢开,推门走进小雨里。
这辉辉煌之的客栈是由多处古时豪宅组成,分成东西两个部分,熙绪住在东边的园子里,西边分为园林区和客房区,与西边的客房区不同,东边整个大宅都草木葱茏。秋雨里的夜园,致郁绰绰有余。
对于东北人来说,江南雨里,总是少一件羽绒服。
所谓偏爱清秋夜雨时,于此时,绝对叶公好龙。
独留张晨光一个人玩味这“活见鬼”的聊天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