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前提是信任，救人，我一个就够了。——题记
十岁的科迪·让·莱菲布勒还没开始长个子，所以在人群中十分不显眼，莉莉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找到他，彼时他正用两根小木棍玩一个简易的木偶游戏。
“科迪·莱菲布勒？”莉莉轻声叫了他的名字，科迪的耳朵动了动，很快转过了身。果然是异父异母的弟弟啊，莉莉打量了他一会。克里斯就算是把贝雷帽、长卷发、耳钉、背带裤所有这些“艺术元素”都堆砌在一起，光从面部的轮廓依然很容易分辨出他是个长相精致的少年。但科迪，与其说他的长相可爱，不如说是秀气，面部轮廓几乎没有硬朗的线条，乌黑的眼睛又圆又大，这会儿他看着莉莉的时候，好像有种魔力，让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你是谁？”他有点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别告诉妈妈我在这里。”但他的裙角被不知名的钩子带到了一下，所以举动不算游刃有余的连贯。
“你哥哥安东尼的朋友。”莉莉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为何刚刚纷扰的人群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往大厅的方向聚了过去，这让她有点不安，但她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可以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去吗？”
“不要，”科迪摇了摇头，“妈妈找不到我，会生气的。”
“就一会，马上回来。”莉莉蹲下来，尽可能与他保持平视的姿势，至少要摆出尊重的样子，她想。
“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听妈妈的话。”科迪攥着裙角说，“哥哥是落后的人，你们都是。”
落后的人？莉莉愣了一下，这时耳畔响起了拍卖声，她晃了晃脑袋，努力把思绪集中到科迪这里：“是莱菲布勒夫人说的？”她试图拍拍科迪的肩膀，但他后退了一步，涨红了脸，摇摇头又点点头。
“妈妈没说，但是我知道她会这么说的。”科迪轻声说，“她和我讲TikTok上的留言——是因为他们都羡慕我，羡慕我有个尊重我想法的妈妈。”他看着莉莉，眼眶里变得湿漉漉的，“你们都不懂我！我讨厌出门在外他们对我指指点点的样子，我讨厌他们看着我的目光！只要我做了手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们不能毁了我的生活！哥哥也不行！”
“可是——”莉莉还没说完，就感到身后的乔扯了扯她的衣角，给她使了个眼色，大概是，先别说话。
“但是手术很疼的啊。”乔笑着说，“我对它怕的要命，科迪不怕吗？”
“我确实害怕。”科迪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但世界上有很多事，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加难以忍受，不是吗？”
“但你现在还小，你不知道——”莉莉正说着，科迪抬起眼皮皱眉打量她：“你知道我的感觉吗？”
莉莉看着他深褐色的眼睛里，尽是哀伤，她的心不由地揪了起来：“……我不知道。”她把手搭在了科迪的肩膀上，“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判断你的想法。”
“没关系。”科迪满眼擒泪地笑了笑，“我习惯了。毕竟你们都是对我好。”他故作轻松地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仰头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又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往后退了两步，又慢慢往画廊更里面、更僻静的地方走。
莉莉和乔跟着他身后，看着他跨过了“禁止触摸”字样的围栏，坐在地上，体态是真的乖巧。“姐姐，”科迪双手抱膝、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我常常觉得，我和那些画的命运是一样的。”莉莉顺着他的目光往大厅中央望去，那是三幅不知所谓的画，装在了精美华丽的画框里，拍出了高昂的价格。
科迪是什么意思？莉莉想，是指他和这些画一样，是放着被人看的？还是说，他会被卖掉？这点念头让她一下子觉得自己过分黑暗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坐在地上看得清吗？”乔说着，也跨过了红布条的围栏，科迪扬起头望他的时候，好像有光穿过远处的落地窗，打在乔的轮廓上，让他伸手的一幕都变得神圣起来。“来，我抱你起来。”说着，乔伸手穿过他的腰际，把他抱着举高了。
拍卖的声音没有停止，三百万七十加隆、三百八十万加隆、三百九十万加隆……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科迪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从他的眼眶里滑了下来，一直流到腮边，他咬着牙用右手抹去了泪水，佯装镇定地又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乔见状赶紧把他放了下来，科迪自然地抱住了他，呜呜咽咽地说：“我明明……是喜欢他们看着我的，他们不看我，我会着急……但他们看着我，现在，我又觉得我好怕……”
“我也怕啊。”乔叹了口气，“如果重来一次，十岁的时候就能接受手术——这真是个很大的诱惑。但正如你说的那样，我是异类，不管接受了手术还是没接受手术，始终都是异类。我想做女人，不是因为要听谁的话，或者做给谁看；不是为了享受什么福利，吸引什么目光。只是这样做，能少很多误会吧。”
“但是他们都知道我要做，我会做……他们早就把后面所有的路都铺完了，我的一辈子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