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气大男不知好赖,看事情不长远。
宁厌是被全村,尤其被宁家人排挤,他的田和散活才轮得到外姓人干。旁人不敢来沾他,他成了亲也避讳和成年女子往来,她家但凡把他巴结紧了,以后宁厌有活儿不都给这俩大男娃干吗?
大老娘们都挣不了这个数,半大的男娃还能有工钱,想什么水猴子,想什么嫁人?
钱才是人唯一该想的。
有了李家两个男孩帮工,宁晏分派大男和他去扯艾草,二男先留在家里把院子打扫干净,晒艾草是他的活儿。
大男扭捏,二男自告奋勇和宁晏一起,说知道哪儿有成片的艾草。
易檀起床后,见着一个陌生的男孩在打扫院子。说是院子也不对,没有围墙或篱笆,就是门口一片夯过的平地,平日里宁晏练一字马便在那处。
男孩透过窗户见了她,惊得扫帚都拿不稳——天底下竟有这般好看的女子,莫不是水猴子化的妖怪?但若被这么好看的妖怪姐姐抓了去,便是被吃了,任谁都是甘心的。
易檀将窗关上,她不想被任何外人看见。
一整天整个屋子都是艾叶刺鼻气味,易檀被呛得不好受。她实在咳得厉害,只得病急乱投医,用宁晏教她的法子,以砭石轻刮颈部两侧与左右手臂。
按宁晏的说法,这是手太阴肺经的位置,经常按刮,可治内伤肺疾。
刮了会儿,咳嗽倒真消停了,气也顺了些许。
易檀想,山野之方确有些用。宁晏这药公,也不算坑蒙拐骗。
不过易檀从未想过宁晏能真的治好她。
他或许有偏方能暂时压制肺腑所受的伤,但自己的铭于五内的毒,莫说他一介村野药公,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只得数着日子勉力拖延。
五年,她能活的最长期限。
而经此一难,肺腑伤上加伤,即便能回宫细细调养,怕也只剩三年了。
之后两日,宁晏和李家两个男孩将暴晒干燥的艾草叶摘下,用棍子反复舂打,再用筛子筛除细毫飞屑,捡去残留的根枝杂质。如此循环舂打筛选多次,直到筛里的艾绒手捏成棉团。
宁晏将艾绒压实,用纸和浆裹成条状,一根艾条便制好了。
这艾条是他为治赵太爷的痹症弄的,纵然再不喜欢赵家,收了钱还得办事。
新艾入药,陈艾入灸。因这里没有谁会存陈艾,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新艾入灸。
针灸太吓人,那就用艾灸。
宁少侠就不信治不了女尊人。
制出了新奇的好东西,肥水不流外人田。精筛细打,挑了好久才攒出品相最好的黄金绒,要独留给王姐做艾灸。
“王姐,我把最好的艾留给你啦。我的艾是金色的艾,独一无二的艾!快来试试!”
最好的爱?金色的爱?独一无二的爱?
易檀手一连抖落三滴墨汁,层层洇染开字里行间的粘稠。
这村夫,完全不装了。竟然直接表白!
而当宁晏点燃艾条,要易檀配合他在皮肤上灸一下的时候,她再次想起了宰相对字母圈的特征描述。
她们常常用到蜡烛,会火烤,会滴蜡,感受那种烧灼的疼痛,并以此为乐。
看着宁晏举起艾条,宛如举起一支蜡烛,易檀咳得不能自已。
村夫敢尔!又是针刺又是火燎,竟然屡次三番想在自己身上尝试不知所谓的癖好!
他竟敢如此玩火!
宁晏在易檀眼里,从十两对折,只值五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