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璎璎上了楼,陆仁斌一回身,见陆仁甲已在长桌上铺上画纸作起画来。 他踱步过去看了两眼,见他正画了一丛竹叶,也无心过问他在画什么,只把墨锭拿过来一边帮他磨墨,一边自顾自说道:“这两年总觉得璎璎跟我生分了,也不说笑了,也不玩闹了,还一点小事就谢来谢去的。” 陆仁甲道:“你们都大了,又无名无实的,她越是知道你的心思,就越要远着你,这样才对你对她都好。” 陆仁斌的手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从鼻子里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陆仁甲道:“前两日你又为了她去找爹娘了?怎么说?” 陆仁斌道:“依旧不允,说她身世不明。”他皱着眉把墨锭一搁,坐到一旁的长榻上:“我也不指望爹娘了。这些年我做这么多事,并非全是为家里,多少也是存了些私心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自立门户,让他陆万山休想再管我的事。” 陆仁甲见他直呼父亲姓名,劝道:“慎言、慎言!” 陆仁斌不屑一顾,继续道:“瞧着吧,总有一天,我要八抬大轿迎娶璎璎为妻。” 太康县衙内,师爷王有志正催促秦立道:“大人,该下决断了!” 秦立搁下手中批文,从书案前站起:“那就……放了她吧,再好好赔个不是,送她回去。” 这几日他颇有些心虚,已令人卸了沐晴云镣铐,又每日打扫她所在的牢房,添了桌椅,三餐都送去新鲜饭食,只是怕事情声张,没敢请大夫看她脸上的伤。 王有志躬着身子锁着眉:“放了?这……” 秦立走了几步:“如你所言,她不但是展昭的红颜知己,甚至与庆王府上的小王爷也过从甚密。不放她,又能如何?难道我们还能扣她一辈子?” 王有志道:“正是这样所以难。她与那二位关系都太不一般,若放她回去,脸上又有伤,那二位铁定会知道她来这儿的情形。小王爷会做什么尚不好说,展昭是包大人跟前的人,到时候包大人一起疑,令我们把案子移交开封府彻查,可就什么都完了。” 说到这里秦立就来气:“我们怎么就偏招惹到这样的人?!” 王有志道:“若我们想扣她一辈子,也不是没有法子啊大人。” “嗯?”秦立眼神飘忽不定地睨了他一眼。 王有志道:“事到如今,不如将错就错,定了她的死罪。”他用手比划了个“杀头”的动作:“这样她就永远没法开口了。” 秦立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王有志低垂着头:“属下斗胆,只是不想大人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秦立默然一阵,缓缓道:“这些年我虽也使过些手段,但从未做过这样冒险之事。” 王有志道:“大人不必担心,属下只要把案卷稍作修改,再给她用个化名,等人入了土,过些日子就算开封府想查,也死无对证了。” 秦立道:“你让我再想想、想想……” 陆仁斌这几日确实累了,午后沉沉睡足了一觉,待醒来时,已近晚饭时分。他擦了把脸,端着茶碗走到陆仁甲作画的书案前,只见画作已完成得差不多了,尚余一些细微之处还待着色。画上一间竹楼,前有河桥堤柳,后有屋院竹林,远处山上一片嫣红的桃花。那竹楼外挑着的幡帘正在风中卷动,可见一“桃”一“酒”二字;院内几张桌椅,寥寥数笔勾勒出来往的食客和店小二,唯有屋檐下站着的一女子着墨仔细,云鬓长发,一身绿衫裙。 陆仁斌已猜出他画的谁了,道:“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这莫不是桃林酒肆?” 陆仁甲脸红了红,没答话,只低头细细描色。 不多时,兄弟俩在船上用过晚饭,命人将船解开来,沿着汴河缓缓而行。 林家烟火杂货铺就在东城河边,周围除了装点的各色灯笼,还立着一座高数丈、悬挂着各色彩绸和千盏花灯的巨大灯轮。百年老柳就在这灯轮下。 不到酉时,展昭已到了这里,他先去杂货铺逛了一圈。林老娘听说他要放灯许愿,盛情推荐了一盏荷花灯。展昭付过钱,让林老娘先把灯给他留起来,晚一点来取。然后他就等在了柳树下。 展昭看着夕阳一点一点落山,天色一点一点变暗,天边的红霞逐渐变成几缕残云,两岸各处的彩灯陆续亮起来,来往赏灯的人也多了起来。 目之所及,有蹦蹦跳跳提着兔子灯的孩童,有饭后悠闲散步的老者,也有谈笑中提着鲤鱼灯的书生,而那些捧着并蒂莲灯携手低语的情人,竟让一向波澜不惊的他忽地心生羡慕。 他想,不知道沐晴云会和他到铺子里挑一盏什么样的灯,她对这些手工的小玩意儿一向稀罕,也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