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了脾气,目光扫向闹事撺掇的几个人,“三中就是这么教你们的?毫无根据,满嘴胡言乱语!连老师的事情都敢妄加非议,还有什么是你们编不出来的?”
杨晓纯的脸唰地一白,杨父急忙谄媚地跟上:“主任,您消消气儿。晓纯这幅画得了北京一收藏家认可,对方开价六位数,却发生这档事,不给出一个交代,那边也说不过去……”
乔方语被那个“六位数”狠狠震了下。
她对于卖画的概念还停留在小阿姨的画室,偶有餐馆铺子开张请她们画点东西挂在墙上,能给一百都算是天降横财。
是什么样的作品能卖到六位数?
她又有点怯了,如果她真的没法给出让人信服的证据,是不是意味着,这天文数字一般的价格,要由她和奶奶来赔?
许惩都不用看她表情,就知道乔方语又在想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往前走,挡在乔方语身前,侧目时眼神讥讽:“区区十万?扔我家门口,狗都不叫一声。”
言下之意是,你在狗叫什么?
杨父气得肥肉抽搐,牛主任最看不得许惩这副吊儿郎当模样,怒道:“你滚出去!这里有你什么事!”
不止是他,后边站着的一排老师,不少见了他都面上发怵,投来颇为怀疑目光。
许惩:“……”
他差点忘了,这儿可是教导处,他的名声,远比小姑娘更差。
——早知道当时就不装吊车尾了。
哪想得到,如今给小姑娘出个头,居然还有被赶出去的风险。
许惩在心底骂了句,面上却规规矩矩地拉上了校服拉链,收起了那副纨绔样子。
他走到牛主任面前,鞠了一躬,双手递上一张芯片卡。
乔方语的视角能看见少年清瘦的背,躬身时脊骨凸起的一道棱,脖颈上方冷硬的发茬。
他从未向什么人低过头,永远是那副万事不过心的漠然模样。
却为了她,委曲到恭顺地向老师弯腰,求他看一眼能给她作证的证据。
“这是我的摩托车行驶记录。”
“很巧,那天我也在旧艺术楼,恰巧拍到了她离开。”
“我可以为乔方语作证,离开画室后,她没有回来过。”
所有证据摆在面前,纵是屋内的老师学生再偏袒杨晓纯,也没法再给乔方语扣上任何罪名。
牛主任看着许惩的神色复杂,半晌拂袖而去,一语未发。
杨晓纯见大势已去,满眼阴沉不甘。
杨父假笑着打圆场:“看来是误会一场,真不好意思。这学生之间啊,有时候难免有些摩擦嫉妒,还望学校多多重视,早日给我家晓纯还个公道。”
这话说得膈应,明里暗里,还是不相信乔方语的意思。
许惩冷笑一声,不屑道:“嘴皮子耍得挺溜,杨先生。”
“想来您年初承接开发区项目的时候也是这副嘴脸,难怪人家三局不愿接,临了变了卦。”
杨父神情骤变。
年初的开发项目是他苦心运筹近半年才得来的资源,却不料合同签订之前,三局忽然给他家开出了一张天价禁令。
满桌油水,竟是一腥未沾。整整半年的努力化作泡影,杨父耿耿于怀至今,都不明白是踩了谁的雷区。
他分明同许国强关系不差,为什么会从他儿子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杨父既惊且惧,许惩却淡漠而嫌恶地收回了神情,懒散靠在墙边,抬眼朝陈主任示意。
陈主任也看明白了今天这场闹剧,来回折腾一天,都已抵近暮时。陈主任不快地清了清嗓子,让无关的人等各自回去。
杨晓纯踩着踏踏作响的小高跟,即便是离开,都仍旧把头颅高高昂起。
乔方语没吭声,习惯性低着头在墙边,人潮自小门鱼贯而出,拥挤之间她与杨晓纯擦肩,还听见对方一声傲慢冷哼。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自然也不会向乔方语道歉。
她只觉得丢人,竟然被乔方语这么个窝囊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了一军。
“……”
乔方语松开紧抿的唇。
算了,一句道歉而已。
反正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往后能少起些冲突也好。
乔方语在心里这样劝慰着自己,身后少年冷淡的声音却忽而响起。
“杨晓纯。站住。”
杨晓纯的眼睛都是红的,闻言脚步更快了。
杨父却狠狠拽住了她,一双眼睛直盯着许惩,像是要从他的神情里揣测出什么机密一样。
许惩懒洋洋地托着胳膊,语气不屑:“该说什么做什么,难不成指望我教?”
他站在乔方语的身后,像是迎着海浪从不退让的礁,又像一尊漠然却笃定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