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及其柔和,但是在杜纤耳中却充满了压迫感。杜纤很着急,很想马上脱口而出一句,但越是如此,她便越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她不敢抬头,她觉得身边的人一定用满是嘲弄的眼神看向她。
不,她不能认输,杜绾还在一边看着!
杜纤抬起头,却忽然发现杜绾不知何时抬起眼,正盯着她看。那眼中却不是嘲弄,不是讥笑,而是深深的同情?
同情?
杜纤愣住,继而心中漫出滔天的怒意。这个贱婢生的下贱东西,凭什么用同情的眼光看她?她杜绾这样的庶女,就应该天生是卑微的、低到泥土里的,应该一辈子都用仰望的眼神看向她杜纤,因为她才是正室所出的嫡小姐!
她忽的站起来,指向杜绾:“下贱坯子,你给我滚出去!”
围观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这好好的比试,杜纤怎么突然站起来就开始骂人了?他们顺着杜纤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见杜绾一脸的无辜和迷茫,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老夫子呵斥:“杜纤!你在闹什么?”
这一声让杜纤恢复了短暂的清醒,她回过神看向四周,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几乎无地自容。她急忙坐下神,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又开始苦苦思索和“送”有关的词句。
终于想到一句,她惊喜抬头:“一水护田将绿……”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了杜绾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竹青色的帕子,上面隐隐可见琥珀色的绣花,看到那帕子的瞬间,杜纤目光骤然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
“贱人!你给我,你还给我!”
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眼中只剩下那一方竹青色。而顾玉潭坐在她对面,她飞扑过来时险些被撞倒。她皱眉看去,似乎已躲避不及,可是后腰忽然被人一拉,一个轻巧的飞旋,再抬头时,便对上那轮廓清晰的下颌
这场景何其熟悉,似乎在某坟地已经亲历过一次了。可上一次沉浸在恐慌与担忧中,顾玉潭什么也察觉不到。而这次……
她的耳边响起那一阵阵有力的心跳,手触到的地方是带着温热的胸膛。对方略微将她松开些,她便撞进了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流光溢彩间却尽是脉脉深情。顾玉潭在那温暖的怀抱中,闻到铺天盖地而来的瑞龙脑香,本是清清凉的香味,却让她有些目眩神迷,一时间呼吸困难。
谢崇椋低头察看,见她只是呆愣愣不说话,一时有些慌了:“玉潭,玉潭,你没事吧?是被吓到了还是碰到了?你说说话,啊?”
他不敢放大声音,怕再惊到她。焦急的语气到了最后,竟然带上点恳求之意。
顾玉潭终于从那瑞龙脑香中回过神,扭过头深深吸了口气:“我没事。”
谢崇椋松口气,也顾不得其他,双手轻轻将她的小脑袋转回来。顾玉潭躲闪着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却忽而被一双手覆上了耳朵,她一愣,去看始作俑者,却发现谢崇椋认真地比着口型:
“别听,别怕。”
耳边一时寂静无声,却更让她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如擂。她避无可避,只能带着些羞涩回看回去。平日里的翩翩君子,即便眼神也从不会咄咄逼人,此时却平白多了几分执拗,温柔地、热烈地,也是孤注一掷地看向她。
他什么也没问,却像道尽了千言万语。
顾玉潭垂下眼帘,感觉自耳边传来的温度,忽而觉得那人手腕处的脉搏,似乎也在响应着她的心跳。那旋律一点点接近,直至完全合拍,竟让人生出二者好像本为一体的错觉。
她抬眼,嫣然一笑,那笑中既有释然,也有首肯。
谢崇椋忽然便安心了,她什么也没说,却像回答了他所有的不安与试探。
贺茗猛地回头,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谢崇椋捂着顾玉潭的耳朵,顾玉潭双手还抵着谢崇椋的胸膛,两人相视一笑,竟像是成婚多年的伉俪一般,有着说不清的默契与温暖。
贺茗愣住,赶紧将这不合礼数的念头赶出脑中,虽然很不愿意破坏这美好的场景,还是不得不过去推了谢崇椋一把:“师兄,杜纤已经被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