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牵过一匹马便朝后方走去。
因着魏悠开了口,安静的队伍终于有人敢发出疑问。
“魏大人,适才……明明是邓侍卫及时出现救了您,而且燕王交代,无论如何您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您何必将话说得那样难听?”
前方马蹄不停,魏悠头也不回地幽幽开口道:“邓如风是谁的人你们比我清楚,若燕王知道今日他跟踪我们,要你们杀了他,你们是杀还是不杀?”
队伍中无人开口。
魏悠接着道:“刺客实力难测,幸亏他们自行撤退,否则我们必不能安然无恙。邓如风寻仇即是寻死。你们念他救命之恩,便将今日之事咽到肚子里去,这就是最大的感恩。
至于收尸和疗伤,等到了下一个驿站再说。”
将士们静默着,再不敢贸然发问。
这魏大人似是文人气质太过,说出口的话总不那么中听,但心却是好的。
他们是燕北军内最精锐的部队,除了雷厉风行战功赫赫的燕王殿下,从不信服任何人。
原本以为此次任务对他们来说是大材小用,今日却让他们大为改观。魏悠既能从容抗敌又有如此气量,跟着魏大人,或许与跟着燕王殿下并无两样。
*
山道上,树影斑斑,或明或暗处忽地冒出几重黑影,神出鬼没地穿梭于山林枝叶当中。
越过第一个山头,陆明澈才停下脚步,身后众人也跟着停了下了。
一片寂静中,黎安背后的重剑血迹未干,股股血流顺着刀尖滴落在地,发出“啪嗒”一声。
恍惚良久的陆明澈抬起耷拉下的眼皮,像是被刺中了神经。
黎安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立马问道:“少主,方才明明我们更占优势,为何不直接杀了魏悠?”
“你没看见吗?刚才那人使出来的功夫分明陆家绝学,只有岭北军中的人才会。估计少主是觉得其中有诈,才叫我们先撤的。”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姑娘答道。
陆明澈不理不睬,直直甩下手中的剑,迎着山风坐在了黑岩上。
几人见状互相看了看,都明白少主这是又想起心事了。除了黎安,众人纷纷抬脚,预备先行离开。只有那梳着羊角辫的姑娘频频回头,依依不舍地停留了一会才转身走开。
“少主,或许是我们军中出了奸细,这才让魏悠学去了陆家功夫。”等所有人走完,黎安推测道。
陆明澈伸手捏了捏晴明穴,摇摇头回道:“不会的,岭北军常年驻扎广南,只有七年前进过京。那时候魏悠还在淮南,根本不可能学到这些。”
“难不成……”黎安话说一半,之后的一半不敢再想,一转话锋开始安慰,“其实少主也不必担忧,纵使她与您一样,那又有何惧,终归您在暗她在明。”
陆明澈抱臂望月,重重叹了口气。
“刚才,我差一点就要抹了她的脖子。她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对上了我的眼睛,满目都是不可置信,似乎是认出我了。”
“少主从未进京,按理说今日该是第一次见面,她认得您,又会擒敌术……”黎安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消化心中的震惊,之后才接着道,“那说明她也重活了一回。少主为何不直接将她杀了,省得夜长梦多?”
“我倒是想……只是在魏悠使出擒敌术的一瞬间,那人的记忆和感官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我身上,迫使我不去杀她。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样。”
夜风习习,吹得人毛骨悚立。黎安手上人命无数,很少害怕什么,但每每听到陆明澈回忆,说他身上曾经有另外一个人时,黎安总会哆嗦地心慌。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黎安来回摩挲自己的手臂,企图驱散掉心中的不安感。
“少主,您别吓我。”
见黎安一副怂包样子,陆明澈的眼神忽地变得茫然起来,嘴角也从惯常的上翘弧度耷拉了下来:“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对面人瞬间吓得屁滚尿流,陆明澈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
等黎安反应过来,他也笑够了,才开口道:“这样一想,魏悠那股愚忠的劲也有了解释。只是没想到,上辈子是周祉佑杀了她,她却跟条狗一样,还要为他卖命。”
“那少主,咱们还杀魏悠吗?”黎安问道。
陆明澈看向驿站的方向,默默捏起了指节,一阵清脆的骨节声响起,他道:“杀啊,她这样我更要杀她。所有跟周祉佑有关的,本世子都要抹杀掉。
总归魏悠以后要待在广南,一次杀她不成,我再杀她二次、三次,不信杀不了她。”
听着少主森然的语气,黎安稍稍松了口气。
“少主,属下是真的害怕你变成另一个人,以后莫要再吓唬人了。”
陆明澈又开始笑,可此次的笑却蒙了一层苦涩。
“怕什么。若哪天我真变成另外一个人,不要手软,直接杀了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