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这冤家就放她走了。
寅时三刻,魏悠准时睁眼。就算一夜无眠,骨子里的记忆还在,临到上值必能精气十足。屋舍寂静,其余众人皆在卧榻鼾睡,只有魏悠披衣起身,预备上值。
洗漱完后去史馆修书,却发现昨日修撰的所有书稿全都不翼而飞。而且只有她案上的书不见了,其他人的书案皆如昨晚下值时的摆放。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她未上值的这半月,已有人暗地里记恨上她了。然看过灯油,忽然发现蜡油滚滚,尚未凝结成霜。偷书人还未走远。
官舍与前院相连,她一路走来未见到任何人。那此人便是在后院了。
吹灭提灯,缓缓往后院走去。竟发现一片黑暗中有点点火星。
魏悠欲走近上前观察,忽地踢到了铜盆。火星翻飞,尘土飞扬,还未燃尽的纸页又开始复燃,火焰迅速吞噬书页上角的字迹,仅仅一眼,魏悠便认出了这是自己所写。
“谁!”因来人刻意放轻脚步,又未点灯。火盆旁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魏悠的接近,听到异动才被吓了一跳。
魏悠未回应,听得这声音似乎就在跟前,且由下方传来,估摸着离火盆极近。电光火石之间,她迅速踢翻了烟烬满满的烧纸盆,而后点亮提灯,把眼前人照得清清楚楚才开口:“本官还道哪位同僚如此勤勉,原是崔检讨。”
烟尘覆手,点点星火烧得崔景面色煞白,坐在地上便开始哀嚎。魏悠仔细看去,见面前人才烧到左手,有些失望。不过面上立马挂起了担忧的表情:“崔景,没事吧?你等会啊,我这就去找大夫来为你瞧瞧。”
崔景纵是烧得神志不清,也不敢把事情闹大,连忙叫住魏悠道:“多谢好意,还是不必了。”
“怎么不必?你看你的手,嘶,日后吏部考课若是见你手相丑陋,怕惊扰圣上,定不能留你在京了。”魏悠添油加醋地继续道:“九品检讨职虽小,却居京做官。再怎么说都是祖上有光。可若去了什么穷乡僻壤之地,唉……”
此人不说拿药,还要火上浇油。崔景刚一听到声音便觉得熟悉,现下痛感没那么强烈了,映光看去,果然是臭狐狸魏悠。
“什么意思!官小便要愧对祖上吗?你不过官大了些,人却懒散怠惰,这才叫家门之耻!”崔景疼得呲牙咧嘴,看到魏悠便更气了,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你高中之后早该入翰林,却待在南街逍遥自在,同僚劝你,你还诓别人钱财,无耻!”
魏悠面不改色回道:“本官从未要谁来劝我。迟迟不上值,吏部降我官秩,调我出京即可。就算是下狱,只要拿出明文律法,本官都毫无怨言。”
“你说我诓人钱财,若不是这些人有求于我,本官如何诓骗?说到底,本官上不上值跟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所谓的劝官,不过是你们讨大学士开心,讨吏部赏识的借口罢了。”
“才不是!”崔景急了,立马站起身反驳:“这都是你的臆测!你怎知他人是不安好心?”
“我怎知?那些被我拉去玉清楼喝酒之人哪一个不是官宦子弟,哪一个不是买官晋爵之辈?自己能力不足,想一些歪门邪道妄想一路高升,世上哪来这般好事。”
崔景没料到,魏悠行事竟自有一套理论。仔细想想,那些被诓至玉清楼的人确实都如他所说,家世背景非同凡响,能力文采却略输旁人。
“崔检讨,我知你家境贫寒,今日焚书之事应是受人指使。你转告吏部那帮没胆子的,若看不惯我想使绊子,最好使些狠招,一击即中。否则我魏悠只要在京一日,便一日不会让他们痛快。”
撂下狠话,魏悠就提灯回馆继续修书了。崔景无力地看着满地灰烬,脑海里全是魏悠适才那句“妄想高升”。
他本以为此举是惩奸除恶,还能讨吏部欢心,一举两得。魏悠一盆冷水泼来,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找借口罢了。
得益于崔景之功,魏悠今日需修撰的文稿又多出一倍。她本就晚来半月,光赶进度已有些吃力,笔杆子挥得都要没影了,仍旧没有完成今日的任务。
窗外星光点点,月亮也慢慢爬上了树梢。魏悠右手微颤,再难下笔,不论她怎么揉捏都缓解不了抖动。于是干脆放弃,吹灯下值,出门吃饭去了。
然刚出翰林院门口,便看到了十三王的马车。周梵撩开车帘,冲魏悠笑道:“今日怎么如此晚,魏大人好生刻苦。我猜你一定还没吃饭,走吧,今日我在玉清楼定了座。”
魏悠说不清此刻的感受。她早已习惯茕茕独行,可劳累一天之后猛地发现有人一直默默等候,这感觉,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