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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斗场浇筑好的平整地面被刀剑和拳脚击打摩擦得斑斑驳驳,灰白色的地面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坑洞和划痕,小坑里基着几小洼殷红的血。
我抡着剑砍向对手的头颅,在他撑伞抵挡的时候右腿横扫,一记鞭腿重重击打在他的小腹上。这只夜兔的肌肉硬得像石头,被这么踹了一脚竟然也只是咳着血后退了几步,没有倒下。
“喂喂,真是出人意料啊……大叔我只是赚个外快,可没打算把半条命折在这里。”他粗糙的手掌握住我的脚踝,肌肉发力把我提了起来,“这么打得有来有回的……大叔我只想和漂亮女人有来有回啊——唔,就算你的脚踝握起来很纤细也不行,小子!”
我借力旋身而起,在他把我砸在地上前左脚重重蹬踏在他的脸上:“谁要在非工作时间这么努力地想着赚外快工作啊……就算是社畜也未免太可悲了!混蛋大叔!”
啊……可恶……刚刚正面扛了几下,左肩已经毫无知觉了。过负荷的右臂肌肉叫嚣着罢工,小腹和额头也痛得不行。
再这样打下去,我回真选组的时候要怎么隐瞒伤情啊……真是头痛……
“这种时候我当然也不想工作啊?可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男人被我踢得侧脸青黑,偏头吐出一口血水,重重把我砸在了地上,“所以赶紧束手就擒吧小子,你也到极限了吧!”
“噗唔……!”
背脊砸在地面上处传来剧烈的痛感,水泥地面的钢筋露出来一截,刺穿了我的左肩。我侧着身咳出一口血,一剑劈进了他的肩颈。
“真是疯子……”男人提着我的右臂,连人带剑把我拎了起来,钢筋从左肩血肉中拔出发出嗤的一声,顶端黏着鲜红的血,“那天也是这样,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左臂都可以舍弃吗?就算是天人混血,这种伤势也可能让你废掉吧。”
“战场上搏命不都是这样吗?”我喘息着,眯着眼睛看他肩头深可见骨的伤,“真可惜……本来以为能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呢,你们夜兔的身体素质真是不讲道理。”
“说得没错……不搏命可没办法在战场上存活下来啊。”男人的手扼住了我的脖颈,“想不到地球这个温室里居然还长了这么坚韧的杂草啊。可惜了,如果不是左肩的伤,或许你的力道足够砍掉我的头。”
他的手掌微微收紧,骨节处青筋暴起:“杀掉你之前,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的名字是阿伏兔,你的名字是什么?还有什么遗言吗?”
“……现在说遗言……已经太迟了……”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我用尚且完好的右臂掐住他的小臂,抬腿绞住了他的脖颈,“毕竟我之前已经说过一次遗言了……遗言这种东西,留一次就够了。”
“真是的……居然还有力气反抗吗?”名叫阿伏兔的夜兔另一只手捏住我的腿,露出一个苦笑,“在这种时候还有办法绞断我的脖子……看来那些关于你的传言也不都是名不副实嘛?非要和我同归于尽吗?大叔我可没想做到、咳……这种程度……”
——这的确是一匹即使只剩下一口气也能继续战斗的、被逼至穷途末路的孤狼,在最后一刻也要撕咬着对手的脖子,哪怕自己死了也不想松开。
“……真不想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传我的……”我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竭尽全力收紧了腿,“……到了这种程度……我也是会死的啊……”
肉体凡胎终究是有极限的,意志力再强韧也无法逆转死亡。死亡的威胁已经涌上大脑,我突然想起自己离死亡最近的那一次、最后的那一场战争——胸口被刺穿,无力地瘫倒在尸体堆里。
那时的我似乎也在想类似的事,想到大家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决定独自断后的时候,我对高杉说了遗言。那时候那个混蛋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这家伙才没那么容易死。】他说,【因为你是个过于心软的笨蛋——如果心里有记挂着什么人,你不在了会让那人感到伤心难过,你就会为他从地狱里爬出来。】
啊啊……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
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人闯进了竞技场,场外传来了枪炮的声音。
我掐着阿伏兔的手臂,逼他放松了扼着我脖子的力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一脚踢开了他。他后退几步,同样喘息着,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并不畏惧死亡,我的生死原本也毫无意义……可从那时开始,我的生命便被赋予了重要的意义。
我要活下去——为了他们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