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烦恼道:“她耍什么手段我都不管,只是这件事却不好办。我若是办了,得罪你大伯母,若是办得不好,老太太先就跟我不愿意。更不要提日后四丫头嫁到顾家去,在顾家跟前搬弄是非,让永安侯给你父亲小鞋穿那就得不偿失了。”
江婷酸溜溜道:“顾探花到底看中四丫头什么呢?这丫头也不过就是脸长得好看点,又傲慢又坏脾气,哪里好了?”
邹氏斜乜了她一眼:“各花入各眼,既能得探花郎青睐,那就是四丫头的本事。你以后少和二丫头一块挤兑四丫头,日后你父亲和哥哥的前程还要指望她在永安侯面前说好话呢。”
邹氏的独子江铎今年十八岁了,前两年已经中了秀才,现在正在国子监读书,预备三年一次的乡试。丈夫明年能不能回京和儿子能不能中举是她现下最关心的事。
江婷心里别扭极了:“指望她干什么?父亲办事得力,朝廷自然会嘉奖,我不相信永安侯那么是非不分,会听儿媳妇指手画脚。”
邹氏都气笑了:“永安侯鳏居多年,膝下只有顾探花这么一个独子,他纵是不听儿媳妇的,却不可能不顾念独生儿子吧?”
江婷哑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赵氏想了想,审慎开口道:“既如此,母亲还是该听老夫人的话,风风光光地把这件事操办起来。纵然大伯母一时生气,但以后总会慢慢想明白的。”
“正是这个道理。”邹氏道,“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却说江妍被押着回到橘园,两个仆妇拿出一把大锁把她锁在院里。吉祥如意和元宝都被这阵仗吓到了,元宝拼命敲门,让她们开门。
其中一个仆妇在门外应道:“四姑娘好事将近,俺老夫人的吩咐,从今儿起就安安静静地在屋子里绣嫁妆吧。明儿自有老嬷嬷来教导姑娘规矩,姑娘不如早点歇息,明天才有精神。”
一席话说得如意和元宝都愣住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绣嫁妆?姑娘几时要出嫁了。”
江妍此刻已经身心俱疲,她筋疲力尽地道:“我累了,想一个人休息会,你们都别进来打扰我。”便独自进了屋子。
三个人面露担忧,又不敢进去打扰她,只好在门口坐着,一只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一只耳朵听吉祥说了事情的始末。
江妍一个人坐在绣床上,连灯也没有点。时近九月,晚上已经有一点冷,她无助地抱住双臂,默默发了很久的呆。她听到母亲房里的大丫鬟采萍在院外敲门,后来又听到母亲在外头哭喊,但她一声也不想应。
她心里知道自己不该怪母亲,母亲并没有像她一样两世为人,自然不可能知道顾修远人面兽心,任谁看来这都是一门天上掉下来的好亲。况且就算母亲不同意,也根本没有能力反抗老夫人。正如江老夫人自己所说,这个家始终是她做主,她既想要自己嫁,自己不嫁也得嫁。
在寒门小户里,为了几两银子一点聘礼,嫁女儿如同卖女儿。在高门大户里,为了仕途经济,家族荣耀,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江家如今日落西山,老夫人做梦都想让江家重整旗鼓,光耀门楣;大伯父当了十几年的空头伯爵,最大的愿望就是混个一官半职;大堂兄就不必说了,他的世子之位都快成全京城的笑柄了。甚至就连二伯父,他难道就不想早日回京,再往上升一升?
他们那么卖力地把江妩往顾家推,为的不就是这些吗?哪知顾家没看上江妩,看上了她。不过他们应该也不会太在意,总归只要是江家的女孩,只要姓江,谁嫁不是嫁呢?
可是她过了十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
江妍觉得整个人冷得厉害,瑟瑟发起抖来。她瞥到梨花几上有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放着一把剪刀。她想,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再不然我划花了脸一辈子不出嫁就是了。要是这样江家还敢强迫她嫁到顾家,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谁家愿意娶一个光着脑袋或者毁了容的媳妇呢?
这样想着,江妍又慢慢镇定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记得上辈子她和顾修远是九月里定的亲,定亲后没多久顾修远就去了两淮巡盐,过了半年多才回来,然后两个人才正式完婚的。
那就是说,她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她完全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给自己想个脱身之计。所以,不要急。
不要急,江妍。
她慢慢地对自己说,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