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有了进步。
只有楼梯口亮着昏黄的小灯,店堂里并没有开灯,一样敞着门,任由月光流泄进来。它被骑楼挡住,只照亮了门前一小方地面。
有人抱着吉他,坐在窗畔的木椅上,信手拂动。他背对着蔡满心,半侧身,从楼梯口看过去,只看到一点鼻尖。
“披荣?”她心头一紧,轻轻唤他。向前走得太急,脚趾踢到吧台支脚。她还穿着人字拖,痛得叫了一声。
他也是一惊,起身时吉他数弦嗡鸣。他半转了身,似乎想要过来搀扶,身体又凝滞在原地。
他声音沉闷,用英语说道:“对不起,打扰了。”
话音落下,他回手将吉他放在支架上,向着门外大步离去。
“等一下!”蔡满心喊道。她追了一步,脚趾痛得厉害,不敢落地。她咬着牙,一蹦一跳跟在他后面。
披荣大步向前,边走边将头盔戴好。他的摩托停在百余米外的小巷,所以刚刚蔡满心并没有听到近处有轰鸣的马达声。
她一瘸一拐追上,披荣已经发动摩托,声音巨大。他拧动油门,从小巷里冲出,下一秒就会和她擦肩而过。
蔡满心不知哪来的勇气,冲到路上,伸开双臂:“等一下!”
披荣一个急刹车,车轮还是蹭到她膝盖。他双腿支地,言语间带了怒气:“不要命了吗?!”
夜色如水,在昏暗的街巷间,他并没有将挡风罩拉下来,只是头盔厚重,包了大半面颊。月光投下暗影,他的眉眼都半隐在里面。
尽管如此,她依旧在一瞬间和他目光相撞。只是他的视线一扫而过,又看向摩托侧后方,向后倒了一段距离。
蔡满心握着车把,向前跟了两步。
她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耳边似乎也有无数尖锐鸣叫,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按在摩托上的手微微颤抖,她强抑心跳,才隐约听到自己的声音:“阿海?”
语音未落,视线模糊,一眨眼,泪水便落了下来。
“谁?”他换了中文,声音黯哑但凛冽,还有些不耐烦,“认错人了吧?”
说着,他略显犹豫,但还是摘下头盔。
那的确是一双和江海肖似的双眼,在冷冷清清的月光里,这样冷冷清清地看着她。
但鼻子、嘴巴和脸型轮廓又不尽相同。终究不是他,或许更像是他流落异乡的兄弟。
“对、对不起……我以为,是……”蔡满心的手微微松开,又不死心,“披荣,你有什么亲戚,在峂港吗?”
“没有。”他又罩上头盔,“我可以走了吗”
“我……”她有千言万语,又哽在喉间,“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急?”
“晚了,我不和女客搭讪。”他重又发动摩托,“附近的人都认识我。你现在这样,很容易被大家误会。我不想回去还要解释这些。”
似乎,合情合理。她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蔡满心为自己的莽撞感到羞愧,脸颊火烧一般,但又不想松开手。
“我,明天去机场。”她试探地说,“可以送我一趟么?”
“明天?”他一怔,有片刻沉默,似乎在犹豫。望过去,她的目光满是期盼,还有一些乞求。
他垂眸,片刻后,还是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你找阿能吧。”
人在被凝视的时候,是会有第六感的。
昨天夜里,坐在咖啡店中喝茶时,他就隐约觉得,有谁的目光在凝望。或许也是自己多想,自从在机场见到蔡满心,他就有一种预感,必然有某一天,她会找到自己。
就像以前一样,甩不掉的大麻烦。
略侧头,借着街边转角的反光镜,果然看见她小摩托的尾灯。茫茫然,去了民宿相反的方向。
他有些头疼,以她的性格,哪怕隔了这许多年,也不一定会做出怎样执拗的事。
他找个借口出门,开上艾婉的踏板摩托,沿着曲折的小巷开去海边。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她去便利店买了气泡酒,又独自一人坐在海滩。
她坐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还帮她驱赶了身后的野狗。什么酒水都没有,还陪上若干蚊子包。
果然,还是和十多年前一样莽撞。
无论她,还是他。
他就和那时一样,明知应该远离,却又不断靠近。
脑海中无数次回想,都是繁花夹道的巷口,她站在路灯青白的光晕中,歪着头,得意而欣慰地笑着。
在这段感情中,蔡满心总以为自己是惶恐的那一个。
他何尝不是?
在那时,他说了谎,夜里偷偷去看她,被窥破时也一样窘迫。只不过他不介意她笑得得意,在那一刻,心甘情愿被她拿捏。
他听安琳说,房客忽然决定提前离开,时间就是明天。
鬼使神差,夜里便又踅过来。已经多少年没有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