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庙会转了半圈,荣哥对小商品和吃喝都不感兴趣,只是给身边的孩子们买了玩具。安琳看好一条裙子,问荣哥能不能买来做生日礼物。他也应下。
安琳接过裙子,在艾婉身上比量一下,说:“感觉姐姐穿这条更好看,不如送给她,再给我买一条别的吧。”
荣哥想说什么,却看到蔡满心的年轻旅伴走了过来,挨个摊床打量,满脸好奇。
他也不再多说,交了钱,“你们逛,我去旁边抽个烟。”
安琳喊他:“少抽点啊!”
蔡满心并没有在民宿苦等。她简单整理,骑上摩托,一路赶往庙会。大家快乐地集合出行,想来就只有这个目的地。
夜色降临,各摊位的灯火星星点点,她穿行其间,周围人来人往,并没有看到刚刚车上的几个人。
倒是看到海狼,举着烤肋排,吃得不亦乐乎。简单打过招呼,在商铺间走了两趟,她决定还是回民宿——大家毕竟还是要回来的。
等了不知多久,只看到安琳和几个朋友嘻嘻哈哈从街角过来,并没有搭车。众人一进门,看到她坐在酒吧里,都笑着打招呼。
蔡满心问:“怎么没坐车回来?”
安琳应道:“哦,前面是单行线,披荣说掉头不方便,我们就走回来啦。”
“披荣?”
众人七嘴八舌解释,“披”相当于兄长、姐姐,是对年长的同辈人的称呼。
“披荣就是荣哥,”安琳用英文解释道,“准确地说,他应该是我的brother-in-law。”
其他人笑起来,嘻嘻哈哈用泰语说着什么。
“Brother-in-law……”蔡满心喃喃重复,头脑中迅速计算,这个英文词对应着哪几种可能。
安琳还是单身,她说过,自己的姐姐开了一家咖啡店,就在前面不远。
Brother-in-law,是她的……姐夫么?
蔡满心坐不住,内心隐隐有个声音驱策着,让她想要一探究竟。
咖啡店不难找,那辆皮卡就停在门口。
窗畔芭蕉葱茏,白色的廊檐下各色兰花绽放。店门挂了停业的牌子,但里面的灯依旧亮着。
男人坐在吧台前,背对窗外;女人站在里面,给他调了冰茶。她有和安琳一样的浓眉圆眼,只是神色更为温柔。
两个小孩子在地上跑来跑去,举着新买的玩具。大的男孩看起来七八岁,小的女孩四五岁,都十分漂亮,但又不完全像母亲,和泰南当地人比起来,更有些像——华人。
蔡满心静静地伫立在对街的暗影处,视线无法移开。
就是他,那个头发极短,身材高大的人。他举杯的样子,手臂垂下时的姿态,每一个细节,都让她仿佛看到心底的那个人。
她眼眶一热,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
这真的是上天刻意安排么?
在这世上,还有如此相像的背影,恰好出现在这让她恍如穿越时空的环境。
她曾无数次设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去到峂港,是否便没有两个人的生离死别。也许以后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作为两个陌生人擦肩。
彼此没有遗憾,也没有刻骨铭心,但江海依旧可以平安地生活着,在彼此不知晓对方存在的角落。
这一切,是属于她梦境的另一个平行空间么?
她很想摘下头盔,推门进去,看看那背影后,是否也有一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
但她还是忍住了。
何必在夜阑时分,做一个不合时宜的叨扰者。
你明明,知道他埋葬在故乡的山坡上。那里才是你的江海,这里不过是一个身影肖似的异乡客。
可她依旧止不住心底的伤悲。站在陌生的街头,凝望着对面温暖的灯火,捂着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