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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2 / 3)

欸,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作孽。他这样对自己说。

车子很快又到家了。明天就是刘老的寿宴了。

唐小虎看着沈清嘉下车,生怕自己说出什么来,于是又点燃了一根烟。

沈清嘉平静地下车,依旧是无言。

冬夜的风终究是有些冷了。

从车里到门口几步路,沈清嘉还是裹紧了大衣。她打开门,又打开灯。

高启盛仍然和往常一样在沙发里坐着喝酒,如常问她今天都唱了些什么。

今天唱的是太真外传。刘老要听的,自然是这样情意绵绵的曲子。

沈清嘉却突然不想再唱这首。反正高启盛也不知道在养老院到底唱了什么。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沈清嘉这样想着,悲凉之感顿起,便不想再唱杨玉环祈祷的花好月圆。

于是她开口换了风还巢中的一段来唱:“本应当随母亲镐京避难……何况那朱千岁甚是不端。”

她的眉宇间愁容深重,唱腔中也带了比这出戏原版更深的悲戚。

高启盛看着她,她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只是在看着远方。

不知不觉,沈清嘉已经快将几句西皮原板唱完:

“那日他来将婚骗,幸中母氏巧机关。

如今若再去重相见,他岂肯将儿空放还?”

她的声腔比之前进步很多,圆润婉转,却掩不住唱戏的人如泣如诉。

唱完最后一句,沈清嘉起身便将唱片关掉了。

这段戏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西皮流水,但是她不唱了。

“后面怎么不唱了?”高启盛问。

“不合时宜,所以就不唱了。”她轻轻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离开了。

高启盛再次打开唱片,唱片里的声音不懂人的心情,继续唱着:

“母亲不可心太偏,女儿言来听根源。

自古常言道得好,女儿清白最为先。

人生不知顾脸面,活在世上就也枉然。

强盗兴兵来作乱,不过是为物与金钱。

倘若财物遂了愿,也未必一定害人结仇冤。

倘若女儿不遭难,爹娘回来得团圆。

倘若是女儿遭了难,爹爹他定要问一番。

如今称了儿心愿,落一个清白的身儿我也含笑九泉。”

高启盛知道沈清嘉是难过的。

她唱“如今若再去重相见,他岂肯将儿空放还”,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明天就要被送出去。

她不唱后面的流水,是因为她困在这里无依无傍,不遭难也没法和家人团圆,遭了难也没人替她问一番。

所以不合时宜,所以不唱了。

沈清嘉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他听的懂,从她开口唱了第一句,便听懂了。

这个女人的悲伤与哀叹是如此的无声无息,幽微曲折。但是他听的懂。

高启盛有些怨恨自己听的懂。

他静静地站在客厅里,把这段戏听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喝完了瓶中的最后一滴酒,终于还是拿起西服外套出门了。

高启盛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他喝了不少酒,慢悠悠地开着车。不知不觉还是到了高启强的家。

高启强深夜见到弟弟很是惊讶,见他喝酒开车更是生气。但到底也没舍得多骂几句,还是带了进来沏茶给他喝。

高启盛也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他不是很理解自己,他觉得自己只是有些烦躁。

于是他开始和哥哥撒泼,要哥哥把沈清嘉从自己家里搬出去。

高启强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沈清嘉投诚之后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原本不需要弟弟再关着她,打算让弟弟放她出去。

但刘老的出现让高启强更谨慎了一些。他想弟弟可能是看沈清嘉看的有些烦,于是耐心地解释:

“小盛,你再耐心盯着她几天,很快的。”

“本来我可以让她在外面住,找别人盯着她。但是这个女人主意太大,而且我一直怀疑她之前还有没有收集别的证据。”

“如今她傍上刘老这棵树,我怕她不受我们控制,不好好劝刘老给我们做事。明天就是刘老的寿宴了,到时候,我正式把沈清嘉送给他。”

“往后沈清嘉就会有部分时间在养老院住。等她劝刘老把我的事情办成之后,就让她彻底搬去养老院……”

高启盛只觉得心头有一股邪火,越听火气越大。

他今晚喝得实在是有点多,于是把杯子重重一顿,梗着脖子开始和哥哥发火:“不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成天把个biao子放在家里是怎么说!”

他的脸涨的通红,梗着脖子,青筋暴起。

高启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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