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阳光和阴雨交替着造访大不列颠群岛。
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推开洛伍德小教堂沉重的橡木门,混杂着阳光和雨后青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现在,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
卡米莉亚坐在教堂的最前排,见证着一对新人深情相拥,在洛伍德慈善学校担任了近十年学监的谭波尔小姐,在今天和一位牧师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卡米莉亚微笑着鼓掌,暗自祝福谭波尔小姐未来生活美满,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阵低声的啜泣。
她偏头看向和她并肩坐着的简.爱,此刻简.爱已经泣不成声,泪珠成串的滑落。
“珍妮特,你不舒服吗?”卡米莉亚蔚蓝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简.爱摇摇头,接过卡米莉亚递来的手帕,将眼泪擦干:“莉亚,真是抱歉。谭波尔老师要走了,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可是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谭波尔小姐不仅是她的人生导师,还是她关于家的全部联想。
莉亚是卡米莉亚的小名,亲近的人都这么喊她。
卡米莉亚抬头望向圣坛前的谭波尔小姐,她手捧白色的铃兰花,和史密斯牧师依偎在一起,看上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哦,珍妮特。”卡米莉亚反驳了她,嗓音温和而坚定,“你不必为此感到羞愧,人在面对离别的时候,理智与情感往往难以共存,它们总有一个会离家出走。”
卡米莉亚和好友感同身受,距离她们认识谭波尔小姐已经过去了快十年。
她对于自己从二十一世纪的华国穿到十九世纪初的英伦这件离奇的事,也逐渐从不可置信到平静接受。
时间是最好的缓和剂,至少这次没有背上几万的助学贷款,她无奈安慰自己。
卡米莉亚在原本的世界是孤儿,父母双亡,从小生活在福利院,靠着政府补助和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公费师范生,毕业后在一所不错的中学教书,经过和学生几年的斗智斗勇,终于还清了上学的贷款。
而她现在的身份跟原本的相比不过是半斤八两,卡米莉亚的父亲因为迎娶了年轻的妻子,狠心将她发配到了洛伍德慈善学校,并一次性付清了到成年的学费。多亏了谭波尔小姐的细心照料,她得以从八年前的那场斑疹中痊愈,而不是如同住的海伦那般坟头的草都快有三英尺高了。
新出炉的史密斯夫妇走出了教堂,卡米莉亚和简跟上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史密斯先生对谭波尔小姐说:“伊莱扎,我想我们得早些出发,这样才能在天黑前到多塞特郡。”
卡米莉亚看见谭波尔小姐扬起嘴角,踮脚凑到斯密斯先生的耳边,似乎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谭波尔小姐见卡米莉亚和简.爱走来,眼睛一亮:“莉亚,珍妮特,你们快过来!”
卡米莉亚和简.爱是她最出色、也是最亲近的两个学生。
卡米莉亚快步走到谭波尔小姐身边,得到了她的允许,和简.爱一左一右地挽住她的胳膊。
“先生,您不介意我们暂时借走伊丽莎白吧,毕竟你们还有一百年的时间好好共处。”卡米莉亚转过身,对被晾在一旁的史密斯先生说。
这位牧师先生无奈摊手,默默跟在三人身后,有时妻子太过受欢迎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们翻过一座小山丘,刚结束的一场春雨给田野笼罩上了层薄薄的雾气,乡间小路两旁一夜间开满了鹅黄色的蒲公英,它们的种子将会随着风吹过远处的山岗,去到遥远的地方。
卡米莉亚远眺而去,视线里是冷凝的绿色覆盖着的山脉和浅淡的天光连成一片,她只知道山的另一侧是巴克夏郡,从那里驱车三天就能抵达伦敦。
史密斯先生在南部的多塞特郡任职,虽然不是贵族,但管理着一块还算富裕的教区,很受当地人的尊敬。这对新婚夫妻并不打算在洛伍德多做停留,他们预定了驿站的马车,即将奔赴他们的新家。
卡米莉亚眼睁睁看着谭波尔小姐穿着旅行服跨进马车,目送着车子爬上山丘,逐渐隐没在道路尽头。
“珍妮特,我得走了,布里奇顿夫人只给了我半个月的假参加婚礼。”卡米莉亚努力不去看简.爱有些失落的神情,她的老师和朋友都要离她远去了。
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但洛伍德和伦敦间有着不可磨灭的遥远距离,当下贫瘠的交通让人们无法频繁往来,她们已经三年未见,却只能来去匆匆。
“我的学生还在伦敦等着我回去上课。”卡米莉亚狠狠心道。
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小姐,目前是伦敦布里奇顿子爵府的家庭教师。
倒不是她多么的热爱教育事业,而是实实在在为生活所迫。便宜父亲留给她的资金只够支持到毕业,卡米莉亚来到这个时代没多久,就思考过自己日后的谋生问题。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在洛伍德的图书馆里查阅了有关的资料,然后深深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