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人笑起来
那官人乐着寻思了半天
只哼唧出个离人愁来】
新娘听到乌马嘶鸣,原来是迎娶她的人来了,她打眼一看,却不是她的丈夫。
官人一边下马,一边笑哼着离人之愁。
新娘指尖冰冷,她终于明了一切。
【她这次又是没能接得上话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哭来着
你看她怎么哭着笑来着】
是哭?还是笑?
怀抱琵琶的少女不再犹豫,倏忽间指尖变化疾如风。
上出轮、小扫、大扫、左手伏、绰注、凤点头、绞弦......
声声如轮珠,又好似急促的激流涌动。
她心中难以压抑的呜咽声伴着指下被奏响的琵琶喷薄而出,他们都是她连着血肉的亲人,是她的父母,是她的亲姐,她怎么不怨!怎么能不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新娘穿着红色嫁衣,她牵着红绸,另一侧是同样系着红绸的牌位。
牌位旁是尚且带着黄泥的棺椁。
呜咽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似怨似恨、如泣如诉。
弹琵琶的明媚少女仿佛失了颜色,泠泠乐声渐减变得低沉、缓慢、阻滞。
父母怨她、亲姐恨她,他们想要她...死!
【堂前他说了掏心窝子话
不兑上诺言 岂能潇洒
轻阴叹青梅竹马】
翁婆高髙坐在堂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娘便要按照诺言,与那亡人缔结冥婚。
新娘被逼嫁给死去的人,何尝不像她昔日被逼嫁给钟嘉北?
【等一玉如意一酒桶啊】
新娘突然生出无尽的怨恨来——她的良人,为何不来救她?
她再也没盼来那个人。
少女轻拢慢捻,放缓拨弦的速度。
在钟家的第一年,她希望父母来救她,她一定会做个乖乖听话的女儿;
在钟家的第三年,她盼望姐姐来救她,她愿意跟她冰释前嫌,不再计较;
在钟家的第五年,她决定只要他们任何一个来救她,她就要让他们...死!
在钟家的第七年,她熬得油灯尽枯。
可直到她死去,也没盼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像是被剪断了琴弦,乐声越发喑哑起来。
【她竖起耳朵一听这洞房外
那好心的王二狗跑这 给她送点心来了】
她懦弱无能的良人啊,只敢在她死后送来一盘点心。
良人满心愧疚的絮絮说着,突然话头一转,竟是怕她魂魄不得安宁,致使祸患灾厄来缠。
她想问良人一句话,却发现自己再也动弹不得了。
原是她已死了。
棺内只剩她冰冷尸身,还有那绝望之下,指甲抠挖而出的、道道纵横交错的、带着血的痕迹。
【她这次可是没能说得上话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哭来着
你看她怎么哭着笑来着】
那怀抱琵琶的少女再次激烈变幻指尖动作。
上出轮、小扫、大扫、左手伏、绰注、凤点头、绞弦......
是被父母盲婚哑嫁的茫然;
是被昔日良人抛弃的痛苦;
是被迫早早结束芳华、与亡人同埋一棺的怨恨......
【正月十八这黄道吉日
正月十八这黄道吉日
正月十八这黄道吉日
正月十八这黄道吉日】
少女双手急促弹奏着,如碎玉飞花,转瞬即逝。
她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怨恨透过指尖铿锵的力度喷薄欲出。
泠泠乐音最终化作她终年不见天日、无法言说的、幽长的、凄切的、哀婉的、怨恨的呜咽声。
一曲终了,座中四下久久无言。
少女蝶翼般的睫羽轻颤,无人看到一滴晶莹的泪悄悄打在琵琶上。
这一幕被包厢内的隐藏高清摄像头忠实的记录下。
打破沉寂的是谢建德,他就是再蠢、再对琵琶不了解,也能听出来曲子的大概风格。
听着分明就是送葬的曲子!
“你、你...你这个...”
他气急败坏的看着座上气定神闲的谢玲珑,手指抖啊抖,半晌才忍住了脱口而出的那句“逆女”。
“啪!啪!啪!”
方行圃竟然鼓起掌来,赞道,“好!好!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