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荔把手机锁屏后倒扣在桌上,敛回神,朝女友摇了摇头:“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当初她要和梁景泽在一起时,盛千盏是“反对派”里最坚定的那一个。
哪怕闻荔和梁景泽相识就是她牵的线。
闻荔还记得盛千盏出国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把梁景泽介绍给你。不过,既然你愿意跟他,那就跟吧。朋友一场,你好自为之。”
盛千盏性格一向要强,闻荔看着挺软,心里却有自己的主意。曾经的至交好友,因为梁景泽的关系,着实疏远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闻荔是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要再理盛千盏。
可是冷战了几个月,终究还是忍不住,主动给她发了消息。
盛千盏性子傲,让她先低头,恐怕要等下辈子。
闻荔给了台阶,她也便若无其事地顺着下来。这些年,她们偶尔聊天,但闻荔能感受到,两个人心里始终有隔阂。
后来闻荔忙起来,渐渐与在国外的盛千盏少了联系,偶尔想起这段友情,心里都是满满的怅惘。
倘若盛千盏知道她和梁景泽如今的情况,会不会凉凉地奚落她:“早就跟你说过,梁景泽不适合你,偏不听。”
可是,梁景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他三不五时夜不归宿的时候开始?还是从他三天两头出差的时候开始?还是在更早之前?
闻荔坐在床边,一时想不到答案。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这才听见枕头底下手机震动的声音。
是闻母打来的。
闻荔很想立刻挂断,但想起闻母那脆弱的神经,还是在电话自动挂断前接起。
她沉着眼,口吻里有克制的不耐:“这么晚了,什么事?”
每次闻母给她打电话,都是来抱怨和儿媳间琐碎的冲突,让人心烦。
听筒里乱糟糟的一片,她听见闻母撕心裂肺的哭声:“招娣啊,赶紧来医院,你爸、你爸恐怕挨不过今晚了!!”
招娣。
闻荔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手指条件反射地痉挛了一下。
十八岁之前,闻荔还不叫闻荔。
她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乡村,祖上三代都是贫农,父亲初中学历,母亲大字不识一个。
前阵子第七次人口普查结果出来了,中国的文盲率下降为2.67%,而她的母亲,就是这2.67%中的一员。
第一胎是个女儿,显然没有让这对传统的农村夫妻满意,他们为这个女儿取名“招娣”,希望这个名字能为闻家招来一个男孩。
闻荔想,如果闻家栋出生的时候没有带把儿,他可能不会叫闻家栋,而是叫“盼娣”或者“迎娣”吧。
幸运的是,他是个男孩,而他这个像是批发市场里淘来的俗气名字,是闻父花两百块钱的重金请大师取的。
小时候的闻荔对自己的名字没有概念,上了学,念了书,才在周围的小朋友和老师或嘲笑或怜悯的目光中,渐渐地察觉到了一点什么。
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她并不清楚。
家里穷,父母务农辛苦,又要照顾闻家的小皇帝,从懂事起,烧火做饭之类的家务活,就沉甸甸地压在闻荔瘦弱的肩头。
在她久远的记忆里,别的小朋友放学后可以到处撒欢,她却要去田里割草喂兔子,回家还要帮着闻母烧火做饭。
而她干活的时候,弟弟闻家栋就站在旁边,嘴里咬着个棒棒糖,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闻母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弟弟小,你要让着他。”
少女时代的闻荔也曾反抗过:“为什么我要做家务,弟弟不用?!为什么弟弟有棒棒糖,我没有?!你们偏心眼儿!”
结果被闻父拎着扫帚满院子追着打。
随着年岁渐长,闻荔关于自己名字的那点模糊认知,变得越发清晰。
从她出生的那刻起,就有一扇门,对她永远地关上了。
她是家里多出的那一个。
第一次起了改名的念头,是去镇上念高中的那一年。
年轻的支教老师在听到她的自我介绍后,轻微地皱眉,然后严肃地制止一部分男生的起哄和嘲笑。
下课后,那位姓张的女老师将她叫到办公室,和声细语地问她:“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小闻荔垂着红红的眼,咬住唇不做声,张老师的目光掠过她攥紧衣角的手上,换上郑重的口吻:“招娣这个名字是一种对女性的歧视,代表着一种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根据国家法律规定,这种歧视性的名字,是可以向户籍部门申请更改的。”
听见张老师的这句话,小闻荔陡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二十来岁的年轻老师。
张老师继续:“你现在还未满十八岁,改名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