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月重新再见到姜淮安是在午时过后。
像是算准了时间，正正好为他备上一盏温热适宜的暖茶。
姜淮安在军营里过惯了，拿起杯子囫囵一气就吞了下去，看得姜寒月心里直犯抽抽。
堂堂姜府二公子半点文雅之相也没有，谁家府上的茶是拿来作酒喝的？
往年在家中，还有她管着，去了军营当真是给了他机会放飞自我。
姜寒月没眼看他，眼不见为净般闭了闭眼。
罢了，总归人回来了，往后的日子里慢慢逼着他改了就成。
“你慢些喝，没人同你抢。”
姜淮安拿袖子擦了擦嘴，“寒辞，这下我总能好好看看你了吧。”
“我人就在你眼前，有何好看？”心里装着事，嘴上总有那么些不耐烦。姜寒月接过他手中的茶盏，续上一杯没好气地对他道。
“爹都和你说什么了？”
“此次归京，路上没出什么事儿吧？”
“能出什么事儿？”姜淮安不着调地翘起腿，“不过是路上有些埋伏，该是有人见不得殿下回燕都罢了。”
“我问你，你可知晓镇北王提早归京的事？”姜寒月拧眉看他，按照姜淮安这大咧咧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没察觉。
“你二哥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姜淮安舒服地靠在软椅上，摸着下巴道：“我早在回京第一次遇袭时便看穿了，与我们一道走的那人不是镇北王。”
“为何？”
“你没有和沈皓之在战场上拼杀过。他这人使剑惯用左手，旁人没注意，我倒是看得分明。”
“与我同行的那人使得是右手。”
她猛然意识到，沈皓之救她时那把握剑的手当真是左手。别说今早那对视的直觉了，现下这个消息简直就是呈堂证供。
放在小腹前工整交叠的双手死死捏住，若之前她还心存侥幸想着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认错。
那如今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赶在沈皓之得寸进尺前想个办法赖掉这不合理的承诺。
“对了，后日就是陛下为犒赏镇北王设下的庆功宴。你多半也得跟着母亲同去。”
姜淮安伸了个懒腰，“老规矩，你帮我看着点昭阳，别着了那起子心思歹毒之人的套。”
“这趟庆功宴不会太平，你向来聪颖，带着点她。”
*
三日后，果真迎来了文献帝的庆功宴。
这是自北狄犯边多年以来，拿下最大的一场胜利，彻底结束了北边的战事争端，排场可谓不是一般的大。
姜寒月特意换了身稍显庄重的礼服，一袭紫色的绛云百蝶十二破将她衬得容色娇美又不会刻意夺人风头。
以往嫌弃满头珠翠的人，如今也乖乖戴上了一整套头面。
临行前，她来了兴致在额间印下一枚花钿，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眉眼弯弯之际，总能勾人沉醉不复醒。
站在宫门前，她随着宋氏下车步行。
宫墙森森，禁军待命，处处都透露着这是一个极肃穆的地方。
姜寒月来往皇宫数次，每每再临仍是对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倍感不适。本是与姜大夫人低声絮絮的嘴闭了个严实。
她们来得不早也不晚，会客的大殿内已坐了不少人。
今日的主角还没到，男客女客们隔得很开。
姜寒月随着母亲坐于女宾前排，她居于母亲下首。姜家地位超然，满场宾客除了皇室没有谁能越了她们去，自然这位置也是相当好的。
自她进殿以来，交谈声小了下去，目光多是聚焦在姜寒月一人身上。
男男女女，有善意的有恶意的只言碎语传进耳朵，她只作充耳不闻。往年有她在的场合这样的状况便少不了。
周围有夫人和宋氏寒暄，客气又巴结。
偏生姜寒月这边冷清无比。
小姑娘们也有自己的团体，没一人愿意凑到姜寒月旁边作陪衬。
挨着她下首的姑娘不着痕迹地移了移，也不知自己倒了什么霉挨着她。本就长得不甚突出，还离这人那么近，不就是个活生生绿叶衬红花的例子吗。
“瞧她那清高样，当真是天外来的谪仙，不屑与我等凡夫俗子为伍。”
“谁说不是呢？这燕都的风头都被她姜寒月一人占了去，谁还有心思管你我这一两俗人？”
“要我说，这位保不准打的就是那个位置的主意。你们瞧瞧诸位皇子有哪个没被她撩拨过，刨去刚归京的镇北王殿下，我瞧着皇子们怕是都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姜寒月耳朵灵敏，隔她不远的声音压得挺小，还是被她听了个正着。
镇北王？
她在心底轻嗤，若她未受沈皓之救命之恩前这番话也没说错。巧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