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上课的节点,走廊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学生走动,虽然班里依旧沸沸腾腾,但那终究被墙隔开,在略显安静的空间里,婴儿的话语平静而掷地有声。
“你在观察我吗?”
他依旧保持着微扬的嘴角。
我心下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打量过于露骨,瞬间有种被抓包了的窘迫。
“抱歉……我失礼了。”
纲吉侧过脸,嘟哝着看向肩膀上的小存在,“明明是一个婴儿却净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多看你几眼吧。”
婴儿闻言,只是浅浅斜睨了纲吉一眼,而后轻盈地从他的肩膀跳到旁边的围墙上。
“不需要急着为她解围,蠢纲。意大利的绅士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意大利?绅士?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纲的家庭教师里包恩。”
“家庭……教师?”
我一头雾水地看向纲吉,而他却只是干笑两声,满脸写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无奈。
既然没有否认,就说明确有其事。
只是一个婴儿当国中生的老师什么的,哪怕他再深藏不露,我也依旧想象不出来那种光景啊!
“就是……给纲君补习功课的…那种?”
“不止哦。”里包恩张扬地勾起嘴角,脸不红心不跳地介绍起了自己广泛的业务范围。
“学习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的比如连女孩子都比不过的体能、软弱无能的性格、动不动就要想半途而废的意志等等,我都会好好矫正过来。”
不得不说很神奇,这个婴儿分明只是刚来到纲吉身边第一天,却似乎已经对纲吉的一切了如指掌。
让人不自觉信服。
但里包恩越是胸有成竹,纲吉反而表现得越发惶恐,仿佛眼前人那张小嘴里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最终都会变成魔鬼在耳边轻吟的夺命预告。虽然听起来像是毫无作用的挣扎,但他还是兀自纠结了好半晌,小声嘀咕着:
“不用的,不用矫正也没关系的……”
但轻声的呢喃果然被里包恩理直气壮地无视掉,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回敬,似乎是兀自想起来什么,稚嫩的脸上那上扬的嘴角愈发戏谑。
“当然,也还包括泡妹哦。刚才的阿纲能够展现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并且视他人如无物的魄力,那也是我的功劳。”
“所以说这种事你到底有什么好邀功的啊!!”惊天地泣鬼神的纲吉默默落了泪。
“……”
我复杂地看了一眼不断破防的纲吉,随后又将视线转移到笑意吟吟的里包恩身上。
是错觉吗……总感觉他好像正在因为有了个称心如意的玩物而感到愉悦。
这真的是什么正经的家庭教师吗……
不由得想要为纲吉捏一把冷汗。
“所以你真的…在校门口光着身子跟笹川同学表白了?”
如此有违风纪,是怎么做到不被风纪委员当场处理掉的……
纲吉闻言,立即以一副「你果然也知道了」的表情抓狂起来,挣扎了好半晌,棕色的脑袋最后还是蔫了下来,破罐子破摔道:“是啦是啦,我知道很逊,花火你想笑就笑吧。”
这话说的,我是那种看见他丢脸就会去嘲笑的人吗?
虽、虽然以前确实没少干这种事……
但那都是好久以前了!
眼看着他懊恼不已的模样,我的耳畔不合时宜地回响起刚前不久斋藤略带着几分赞赏的话语,接着又毫无征兆地在眼前浮现出了此时正静静地存在于纲吉的身后、那道被撕裂开来的长切口。
一切都一切就像是在暗示着,他总算难得有一次,亲手将被别人贴在他身后的标签,愤然撕碎一样。
“我倒觉得不是多么丢脸的事。”
在纲吉睁大双眼的间隙里,我笑着回视,“你啊,就是太在意外界对你的评价,难得一次释放自己,不去顾及别人的目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也很帅吗?”
纲吉的眸光骤然亮了一瞬,微张的嘴皮翕动着,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轻声道:“花火是这样想的?”
“嗯…不过如果有下次的话……还是把衣服穿上更好一点……”
毕竟,是真的有亿点点变态啊。
刚被感动得几欲老泪纵横的少年在这一瞬仿佛遭到千斤压顶,嘴里念叨着果然还是被嫌弃了,脸上应声落下了宽面条泪。
“所以是被拒绝了吗?”
“……被拒绝了。”
“噗,好可怜啊,纲君。”
“什么啊…你笑了吧?你刚才笑了吧??你还说不会笑我!”
………
调侃间,好似有一股探究的视线落到我身上。待我再寻过去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片转过身去的黑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