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清欢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接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她久违地想起了朝九晚十的牛马生活。写不完的周报,看不完的数据,还有开不完的例会,都市里高耸入云的写字楼藐视地将她踏在脚下,无法呼吸。
又一次加班结束后,她拖着自己的1%的灵魂,从自己蜗居的出租屋窗口往外望。连城市深夜的霓虹灯都下班了,黑漆漆的夜空里,忽然亮起一星火光。
啪!
瑰奇夺目的烟花炸开,仿佛是为了提醒她什么。
烟花!窦清欢的脑海电光石火。是了,她早已不再是都市打工人,根本不用再连夜肝报告。她的新老板把烟花项目交给她,她现在应该去推进新项目才对。
榻上的小姑娘猛地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一张汗涔涔的小脸烧得通红,两眼瞪得老大,眼珠无助地转了一圈。
苏无羡本坐在她榻侧,手里的茶杯转了许久,茶水刚刚晾到温热。不想被她一个鲤鱼打挺地撞上手臂,泼了一地。
不过好在人是醒了。他稍稍放下心来,刚要上前去扶她,便被抢先一步抓着手臂。
“苏无羡,烟花——”
男人的表情瞬间扭曲,薄薄的嘴唇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你疯了?病成这样,还要惦记着这些?”
“我没有,”窦清欢浑身闷热地发着汗,气喘吁吁,“我得工作,否则会被开掉,没有工作就没有工钱,没有工钱就活不下去了。”
她之前到底受过什么样的折磨,才会留下这样的心理阴影。苏无羡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万分后悔那时将找烟花销路的差事指给她。
他在她对面坐下,双手重重地压在她单薄的肩上,认真又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听好,病了就要养身体。你不会因为养病失去工作,更不会因此活不下去。”
窦清欢精神恍惚地听着,眉头紧锁,眼中仍是陌生的迷茫。苏无羡一阵心疼,大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躺下吧。有我在呢。”
他扶着她软绵绵的身子重新躺回去,刚要转身去倒水便被弱弱的声音叫住。
“那烟花怎么办啊,马上就要八月十五了……”
苏无羡闭上眼认命,安慰自己摊上这么个优秀员工也算是福报。
“我已经在推进了。”他无奈地反向汇报,“附近几个里正都拜访过,连契约都签了。也安排好了杂耍艺人,他们会在中秋前三天帮忙造势。”
“大小姐可安心了?”
小姑娘长呼一口气,点了点头,安然阖眼。苏无羡见她霎时呼吸平稳,连脸色都好转了不少,甚是无语。
“对了,我这是在哪儿?”
终于反应过来了么。他端着茶折身,解释道,“这是江城外的桃李林。”
“桃李林?我记得这是我们苏府的庄子?”
“没错。进城前你忽然病倒,这里最近,我便将你带到这里了。现在看来也好,城外毕竟安静不少,适合你好好养病。”
苏家在江城边有两个庄子,一个叫桃李林,果树繁茂,另一个叫春风园,花开四季。这原是苏无羡母亲家的祖产,苏家常在应季时带着一家老小来住一阵子。可苏无羡本身无太多闲情逸致,如今便只当作两处安静庄园,安排一两个人守着作罢。
这地方,还挺适合搞团建的。窦清欢腹诽,暗自庆幸苏无羡不是那种爱搞形式主义的老板。
苏无羡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心紧皱。小姑娘虽然醒了,却仍然在发烧。可自己却实在不能继续逗留,军器局还有成堆的事情等着他做。
“我只是发烧而已,睡上几天就好了。”
床上的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心事,闭着眼悠悠开口。苏无羡见她已经不再犯迷糊,稍稍放心,嘱咐了下人好生照顾她,便赶回江城。
行会差人来报,说是最后一批军器已经抵达南境,将会由上官祺帮忙移交给南境驻守将军,再秘密援助给蒲国。苏无羡松了松神,军火生意总算告一段落,而烟花生意正在紧锣密鼓地推进。
刘县炮坊的烟花是天下一绝。受到窦清欢的启发,除了普通的观赏烟花外,他还命人制了焰火棒、焰火球这些孩子爱玩的小玩意儿。
得知圣上解了禁令,江城知府不计前嫌,主动来找他订了一大批烟花,说是已过年中,民生多艰,江城府预备在四处主街支上棚子送月饼,再办一场烟火大会与民同乐。
想来八月十五那天,江城定会是灯火绚烂,烟花纷飞,中秋本身也是团圆之日,如此更会热闹得如同过年。
说起来,这也会是小姑娘来苏府第一次过节。忙碌之余,苏无羡也嘱咐鸿叔多采购些吃食,合府上下好好过个中秋。
唯一令人发愁的是,窦清欢的病情反复了几日,还是没太多好转。
“你别着急……咳咳……可能是一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