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滑的纹理,和在手炉上焐得有些发烫的温度。
千钟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昨天在风雪中,他伸手牵起她时,她的手已在雪地里冻麻了,对于这双手并没有十分清晰真切的触感。
这会儿就真切得很。
温润,细腻,像春日里那些被骄阳晒暖,又被风拂落的海棠花瓣。
落在脸上,让人心头痒痒的,又空落落的。
就好像是皇城里总是一晃即逝的阳春,短暂地给人一种这世间一切严酷都已成过往的错觉。
庄和初既轻又快地与她擦净了抹在脸上的口脂,那海棠花瓣般的触感就如皇城里的阳春一样一晃即逝了。
搁下手绢,又见她鬓间珠钗有些松动了,庄和初也伸手为她扶了扶。
一切为她整理妥当,庄和初才敛起那道一直未消的笑意,郑重开口。
“千钟,昨日多谢你仗义相救。”
庄和初言辞恳切,形容郑重,听得千钟心里蓦地一慌。
从没有人对她这样客气过,尤其还是这样为她整理一番之后的客气,千钟猛然想起来,这些讲究人家埋死人前,都是要给死人好好打扮一番的。
千钟脸色霎时惨白一片,浑身一软。
“大人我保证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您饶了我——”
“可否请你再救我一次?”庄和初愈发恳切道。
“……啊?”
*
庄和初在门前由羽林卫和裕王府侍卫分别验了身,才随万喜走进这已半个月未曾踏足的大皇子府。
“庄大人呐……”万喜引他往正堂走着,边嘱咐着他留神刚刚清走积雪的地面,边关切道,“昨夜送您回府的时候,可把奴婢吓坏了,奴婢一路就在心里求神拜佛呀!多亏菩萨保佑,看见您安然无恙,奴婢心里就踏实了!”
昨日万喜与姜浓说那些话时,庄和初还在房里,隐约也听见了些,万喜这一开口,庄和初就心领神会了,还是待他说完,才和气地笑笑。
“昨日庄某死里逃生,如今还惊魂未定,正想着能做些什么冲冲喜。都说开棺见喜,能否劳万公公与城西陈记那边打个招呼,请他们费费心?”
一听这话,万喜立时笑开了花,与这个人打交道,就是这么舒坦!
“诶呀这个容易,奴婢去与他们招呼一声,保管让您满意!庄大人您一定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必有后福!”
庄和初笑笑。这两日听多了千钟那些响脆悦耳的吉祥话,再听旁人说这些,耳朵都有些受不住了。
由奢入俭,属实不易。
“多谢万公公了。”
万喜满心舒畅地与他客套着,眼看前面就是被羽林卫重重守卫的正堂了,万喜忽然低眉敛目,借着引他前行的姿势,又轻又快地塞给他一句。
“您多留神,还是为着那乐妓的事。”
为着玉轻容,那就对了。
“谢万公公提点。”
万喜悄悄与他提点罢,便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当着守门的羽林卫,如常与他说了声在外稍候。
万喜进门后,庄和初在门前阶下又待了片刻,才听里面扬声传他入见。
大皇子出宫开府这两年来,这间正堂已不知待过多少王侯公卿,这会儿端坐正位的九五至尊也不是第一次驾临了。
但九五至尊的这位与如日中天的那位同时坐在这片屋檐下,还是头一回。
他这位金尊玉贵的学生,别的不行,惹起事来,实在是很有两把刷子。
庄和初认命地上前,拿出些久病之人该有的迟缓来,徐徐拜过,端坐正位的九五至尊还没发话,就听一人之下的那位不善地冷然哼笑。
“庄大人瞧着,气色不错啊。”
座上的九五至尊对这僭越之举没有丝毫不快,轮廓刚硬的一双眉下,一副和萧明宣依稀相似的凤眸毫无波澜,甚至还恰逢其时地端起茶杯,自己将自己的嘴占住了。
万喜似是昨日吓怕了,这会儿鹌鹑一样立在一旁,也不吭一声。
“托陛下与王爷洪福,谢老太医妙手回春,臣已好多了。”
今日庄和初没穿官服,进门前,厚重的斗篷也脱在了外面,这会儿就这么一身单薄素净站在这轩敞富贵的厅堂里,恭顺颔首,看着比昨日更好欺负了。
“话先说到前头,今日叫你来的,不是皇兄,也不是本王。”
萧明宣还是如昨日一般大马金刀地坐着,仿佛这里与昨日的广泰楼并没有什么分别,这里的人,也与昨日广泰楼里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是大皇子说,那乐妓就在他手上,他把人扣下,是有什么苦衷。不过,非要等你来了以后才能交人。刚刚听说你已入府,他就带人去了。”
庄和初面上泛起一层浓淡合宜的讶异,朝上位拱手颔首。
“陛下,臣今日出门,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