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忧再度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明黄帷帐。 她每一寸肌肤都疼得厉害,即便越霖挡住了所有明火,可彼时烈火灼灼,就连空气都烫得惊人。 从火焰升起到冲出火场,其实时间并不算长,饶是如此,她浑身皮肤也历经了一次不见火的烫伤,她虚抬起绵软右手,努力看了一眼手背。 唔,红肿得倒是十分均匀。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消耗了她许多力气,谢无忧无力地垂下手臂,搭在锦被上,涂着厚厚一层药膏的手背不小心挂到锦被正面的金线。 “嘶,”她轻吸了口气,就连吃痛惊叫一声的力气也没了。 “越……谢少尹醒了。” 服侍女帝的宫女何其耳尖,她敏锐地捕捉到动静,掀开帘帐,对谢无忧露出笑脸来,试探着道。 “奴婢扶您起来?” 谢无忧眸子一转,见谢麒亦站在宫女身后,眼风扫向自己病恹恹的一张脸,眉心更是紧拧着,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身处宫中。 她有气无力地对宫女点了点头,宫女见状,轻柔地扶起她肩身,另体贴地伸手抓了个枕头给她腰部作支撑。 “您睡了一天一夜,身上定是疲软的,过会儿便好了。” 待谢无忧坐稳了,谢麒侧眸吩咐道:“你下去吧。” 宫女听命,悄无声息地垂首退了下去。 屋中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谢无忧盯着锦被上的锦簇牡丹纹发呆,打定主意绝不率先开口。 若非亲耳听见好几人来报,谢麒怎么也没料到,她以为再无人提及的堂叔,竟有个亲生骨肉活在世上。 并且还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回想起上次离宫时谢无忧望着端王故居的模样,谢麒心里倒是笃信了几分,冷哼一声:“解释吧,十八年前都以为丧命在大火的谢无忧,怎么会变成越霁?” 谢无忧隐姓埋名的本意虽不是防谢麒,可到底也瞒了她十八年,再算上两年前蹬腿咽气的先帝,她已经骗了两任帝王,实打实的犯了欺君之罪。 谢无忧艰难地吞咽了一声,装傻充愣道:“什……什么意思?” 大病初醒,她嗓子依然像刀割过似的,沙哑不说,每发出一个音节,喉咙都要痛上一回。 谢麒冷着脸回身亲手给她斟了盏茶水,送到谢无忧手上,谢无忧腆着脸对她一笑,垂眸抿了口茶。 茶水自然是温热适口的,不过一股子龙井独有的清甜。龙井性寒,正适合谢麒这位精力旺肝火盛的勤俭君主,而非谢无忧这个需得长期温补的病秧子。 她有些怀念越霖水壶里的玫瑰露。 谢无忧不再继续喝了,她双手捧着茶盏,权当做暖手的汤婆子,又想盯着另一处的花纹继续发呆。 “火场中那杀手叫你姓名的一声,可是响亮得紧,连老百姓听见的也不少,你以为能瞒得过谁?” 谢麒看着油盐不进的堂妹,只觉倘若自己有了胡子,此刻定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你以为现在装聋作哑就算完了?啊?你接着装哑巴,等其他人查明了报上来,你谢无忧就等着挨欺君之罪吧!” 谢无忧眼眸一亮,她猛地抬首,厚着脸皮道:“现在承认,就不算欺君了?” 谢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朕会酌情考虑。” 这便是松口风的意思了,谢无忧乖觉地顺杆而上:“臣确实是谢无忧。” “臣并非有意瞒着陛下,其实当年将军府发生的那场大火,外人都道是车夫被责罚后怀恨在心,点火报复,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谢麒对当年大火的印象不深,毕竟事发之时,她只是个深居宫中的小公主。就连冼将军和端王的死讯,都是隔了几个时辰,通过一层又一层送入内宫的传话而得知。 她只恍惚记得,得知冼将军这等百年难遇的将才竟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长安一场意外大火中,先帝震怒,下令刑部、大理寺及京兆府三司合作,督查此案,查清缘由,务必将一切涉事者捉拿归案。 三司不日不夜地审讯排查,不日便找到真凶,原是一个叫郑大的车夫,常常偷卖府中的上等马料,只给冼将军的名驹喂次等草料。 短时间还不容易发觉,可长久以来自是没瞒得住,冼将军的名驹都是要跟她上战场的伙伴,自然不会饶恕郑大,当场人赃并获赶出府。 郑大在酒肆醉了几天几夜,最后一次酒醒,他大骂着冼将军和端王走出酒肆,不少人亲眼目睹了郑大采买菜油干草。证据确凿,官府抓拿了在家中熟睡的郑大,他也未反驳,痛哭流涕地认了罪。许是猜到了自己定会被斩首示众,刑罚还没下来,人已经在牢中用打破的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