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魔族不知用了什么武器,利刃几乎贯穿温眠的整个腰腹。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时,温眠只感受到席卷全身的剧痛。
她机敏地没有第一时间睁眼,只嗅到鼻尖陌生的暖炉香气,带着雪松味道的薄纱被熏风吹起,将厅内的谈话声递进来。
“灵髓藏于灵魄之中,按理说来,灵魄无损则灵髓无损。方才师妹替她把脉,说是灵魄未有丝毫损伤,既是如此,她到底是如何被毁去灵髓的?”
“或者说……这秋家大小姐,到底是在魔族过境中被毁去灵髓?还是根本就没有灵髓?”
此话一出,惹来议论纷纷,人声嘈杂不休,也让躺在床上的温眠心底惊涛骇浪。
她没有灵髓了?
温眠试图运转灵力,可被魔族伤过的痛处就像空荡荡的深渊,任凭她如何驱使,都感应不到灵髓的回响。
温眠浑身的血都凉了下去。
她没有灵髓了。
她本该在昨夜筑基的,但她选择听从秋涵雅的话嫁入长留。如今她失去灵髓,今生便再无可能筑基。
在修者为尊的时代,唯有筑基之后才能抵御岁月,拥有漫长的寿命。若是没有筑基,即和普通人无二,随着十年数十年的时光过去,人自然也会慢慢衰老,走向衰亡。
“看来,我顶多只有几十年的寿命可活。”温眠努力去接受这个事实。
而在这时,另一沙哑少年声愤愤不平道:“我看就是灌湘岭挟恩图报,诓骗我们!这女子分明是废灵髓,秋涵雅想必是怕君凛师兄退婚,才找的借口罢了!”
“师弟,不可对秋岭主不敬。”
极具辨识力的男音传来,虽音量压低,但声线清润低醇,令周围烦躁不已的人群不自觉就安静些许。
“我的医术在长留山内是最好的,我能瞧不出来吗?她的经脉末端都鲜少有灵力残余,一看便是废灵髓。”有少女凉凉道。
“退婚!凭什么我们既要帮扶灌湘岭,又要收留他们族内的废灵髓!”
“灌湘岭好大的野心,是逮着我们长留山薅吧!”
“君凛师兄,退婚吧,我们都不认这桩婚事!”
唯独有一个嗓音柔软的少年劝道:“几位师兄师姐,且冷静些。君凛师兄亦是在抵抗魔族时灵髓受损,不也灵魄安在么?说不定……她真的是——”
“叶风和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咒君凛师兄吗!”
“你拿君凛师兄和秋家小姐比?!”
“不不,我绝对没有!”
争吵声顿时像热油入水,炸成一片。
“不要吵了。”又是那道清润声线沉道。
应是听出他语调中的不悦,所有人立马听话,乖乖安静下来。
那声音又道:“这桩婚事并非我所愿,然我毕竟受恩于灌湘岭,婚事又为师尊所嘱,我不得不从。”
哦,懂了。温眠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这说话的,就是君凛。
是她要嫁的郎君。
“但一纸婚契结下,哪有断契的说法?结契便是结契,她从此便是我的道侣。”
方才还冷淡疏离的少女音带上哭腔:“可是师兄,你们甚至连婚宴都没有完成,这怎么能算道侣?”
“师妹,别闹。”
少女不依不挠:“我都说了,她就是废灵髓!师兄你分明有着绝佳灵髓,又是东陆预言中的救世晨星,难不成……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师兄的后代也变成废灵髓么?”
其他人一听又炸:“对啊!师兄这般好的灵髓,怎能因为这秋家小女绝后?”
“君凛师兄可是救世之人,天道怎可能允许这般平庸的女子嫁给师兄?退婚也算是顺应天命!”
“师兄你就是太善良了,不过大家别担心,师尊已经带着秋涵雅过来了,定要给师兄个交代!”
秋涵雅来了?
温眠终于忍不住想微微掀开眼皮,却听訇然响声在门口处炸响,刹那床帏薄纱急荡如涛,扑打在温眠的脸上。
她忙紧闭双眼继续装睡,只在睁眼一刹用余光瞧见秋涵雅满头是汗,小跑着跟在一白衣白发的男子身后,着急忙慌赶了进来。
“白帝殿下,这、这魔族过境我们也无法料及,可我家小女确实不是废灵髓啊!”
被称为白帝的男子声线冷得凝出锐利冰刃:“婚契都是落在婚书上的,接下婚书便算结下婚事,如今还能如何?!若是断契退婚,岂不是又让我的乖徒儿徒增因果,境界跌落,灵髓受损?!”
他越说越怒,竟是动了杀机:“秋涵雅你干的好事!”
重重叩首声响起,秋涵雅哀苦道:“白帝饶命!灌湘岭岂敢在您面前弄虚作假?能得长留山一纸婚书,已是我秋家家门万幸。只是小女实在无福,无缘和君凛公子携手白头。”
白帝话头一顿,忍不住问道:“为何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