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暮色四合,远处落日如流金,正是一日里最好的景象。
顾嫣然坐在茶楼雅间里品茗听曲,然而手边茶壶里的茶水却是没少多少,陶杯中的半盏茶也早已冷了,再没有那股清香的味道。
她是不急,然而一旁的小丫头梦蝶却是坐不住了,一脸焦急地看了看窗外,又看看自家闲适的主子,忍不住催促道:“小姐,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若是晚了,怕是又要被那母老虎说教了。”
顾嫣然实际上也没听这曲儿,她是在打探消息。
自古茶楼这种地方便是人来人往之地,上到皇帝老儿,下到穷寇山匪,无一不聊,反正山高皇帝远,在这里聊什么也不怕被听了去,索性放开了聊。
顾嫣然附身到这具身体上已经半月了,日日都来这茶楼里探听消息,再加上原身有些记忆被保留下来,因此连猜带蒙也能猜出个大概。
此地名叫茗县,是一个在群山环绕中的小城,因为此处多有高山,且气候也湿润,于是居民便多种的是茶叶。
顾家就是其中的种茶大户,现在已经是这里有名的富商,但奈何前些日子一家在山路上遇到了山匪,只剩换了芯子的顾嫣然“活”了下来。
等顾嫣然千辛万苦回到了家里,却发现顾家已经被她叔父一家鸠占鹊巢。
虽是不齿之事,但叔父一家却无比理直气壮,对着顾嫣然一口一个“寄人篱下”,不知道被哪些闲人听到了,传的沸沸扬扬,都在看他们这一家子的热闹。
对此,顾嫣然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她前世也不是富贵人家,因此来到了这里,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便好。
要说她对这里最感兴趣的东西,怕也就是茶叶了,毕竟她前世就是茶农人家出身,大学也是学的茶叶,因此对这些茶自然是有非常特殊的感情,初来此地,也格外地亲切。
不过当然也不是只是因为亲切就在此喝一下午的茶,她听的是隔壁雅间人的交谈声。
似乎是本地县令在与商人讨价还价,说什么新茶的事情,结果似乎是价钱上没有谈拢。
顾嫣然叹了口气,前世她也是研究新茶的,为了帮助茶叶能卖的更好日日守在茶田里,结果就在新茶研究成功的那日,她却猝死在了实验室。
新茶还没来得及面世就被埋没总归是有些可惜,不过现在她也自身难保了,怜惜那些茶叶也没有用,不如多想想如何脱身。
顾嫣然感叹了一声难,起身同丫头一起出去了,一转头便看见那位县令和一个小厮一前一后地与外地来的商客聊的热火朝天,看起来像是即将分别。
顾嫣然无心理他们的这些事,只是小小的茶楼修不了多大的过道,又被这些人堵了,只好站着等他们聊完。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富商脸上横肉堆积,看似笑的开心,仿佛和茗县县令相谈甚欢一样,实则顾嫣然看得到,他眼底的鄙夷和志在必得。
等那富商走了,顾嫣然等县令先行离开再走,然而那县令却站在原地不动了,他背对着顾嫣然,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却能感觉到此人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他身侧的小厮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到:“这些南蛮子忒狠了点,这新茶新是新,但除了我们,还有哪个地方会家家户户种茶,还有哪个地方要买他们的新茶方子?”
“多说无益,他们就是料准了我们年年都是一样的茶,必然需要新鲜的茶叶来让京城里的人来买,因此才敢漫天要价,”那县令语气淡淡,看不出先前插科打诨的活泼劲,“可惜我们这里没有能种出新茶的人才,不然也不至于和他磨这一下午嘴皮子。”
小厮委屈极了:“可是老爷,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路也修不出去,要卖茶也只能让那些外商赚大头。”
是了,要致富先修路,这口号打的响亮,但是没有上头扶持着,那些穷地方根本出不起这修路的钱,因此他们才需要新茶和那些茶叶贩子叫板,手里有钱,也不怕茶叶贩子耗着他们,等他们自己耗不下去了再低价收购了。
过了茶叶贩子这一关,接下来就是大量生产新茶往出卖,通过适当抬价来慢慢赚钱,再修这条路,真正让百姓们都能走出去,富起来。
但是现在茗县的现状就是茶叶的价钱被那些商户越压越低,一年收益不如一年,但是被群山困住,普通人家根本走不出去,久而久之农民只好换种其他作物来维持生计。
茗县没有了美茗,就越发别想着富起来了。
顾嫣然想得通个中缘由,心里头唏嘘不已,上辈子她去研究那些新茶也是为了让当地百姓们都能共富裕,如此看来,这个县令也不失为一个为民着想的好人。
正想着,就看见那县令忽然转身准备回雅间,看到了她便招呼道:“呦,这不是顾小姐?近来可好?”
顾嫣然还没来得及反应,梦蝶冲上去便要骂,被顾嫣然拽住,随后回道:“都好,劳县令挂心。”
县令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