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你做姐姐的怎么照顾弟弟的?”
沈舟渡的心神被一道急躁火暴的声音拉了回来。
一个抱着孩子穿花裙的漂亮女人,对蹲在最小的石墩子上的女孩破口大骂。
女孩站起来不知所措,手上都是泡沫,胡乱在身上抹了抹,还在湿答答地滴着水。
漂亮女人抱着男孩小心翼翼地哄,对唯唯诺诺的女孩张牙舞爪。
有人看不过去,伸着脖子说了句嘴:“孩子我看着呢,就绊了下,自己爬起来了,没啥事。”
分明就是晓得有人哄了,哭得格外响亮。
“是啊,你打了多久的牌,你家大的就在这里洗了多久,这么小就会帮弟弟洗尿布,多懂事啊……”
沈舟渡闻声看过去,盆子里飘的花花绿绿的,被裁成片状的布头。
被洗得一干二净的。
女人面上羞赧,嘴上却半点不饶人:“怎么摔的不是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有你好果子吃!”
她全然忘了自己打牌,把小的扔给大的带的事实。
女孩一边洗衣服,一边照看弟弟,一心怎么能二用。
“洗不完不许回去,休想进这个家门!”她骂骂咧咧地牵着儿子走了,留下恸哭抹泪的女儿。
其余一些粗鄙的话不堪入耳。
沈舟渡觉得她的嘴很臭。
放眼望去,贫瘠的村落,上到老叟,下至孩提,河边忙碌的都是女性的身影,不少还要再顾个跟屁虫。
似乎有弟弟的姐姐天生是被数落的。
周围人司空见惯了的。
即使帮腔两句,对女孩的夸奖永远是乖巧懂事,男孩才是命根子。
水是清的。
人却是黑的。
女孩用沾了肥皂沫的手擦眼睛,眼睛更红了。
沈舟渡伸进裤子口袋,从一包手帕纸里掏出一张,从宁瑾欢那里顺来的。
他走近,女孩木然接了过去。
“怎么了?”见她没反应,沈舟渡想说擦擦眼睛,到嘴边又变成“擦擦手”。
“我第一次见到带草莓的纸。”女孩怯怯地看着他,声音带着讶异。
沈舟渡有些莫名,低头去看,才发现她说的原来是上面的印花。
女孩显然很稀罕,左瞧右看的,爱不释手。
沈舟渡的心却揪了一下,胸口有些发麻。
宁瑾欢随手乱扔的,这里的孩子视若珍宝。
沈舟渡把一整包都递给了她。
女孩又惊又喜,连“谢谢”都是雀跃的。
“我送你回去吧。”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败于那一丁点恻隐之心。
就这样与那抹蓝色不期而遇。
……
“你刀磨得这么慢,怎么拿来用啊?”许来娣嫌鱼鳞没刮干净,又嫌刀钝,反正嘴没停过。
俞念嫌她絮聒,磨刀石架在门口的长板凳上:“细工出慢活。”
许来娣瞪了她一眼。
“你忙别的去吧,这里交给我。”俞念打发她赶紧走。
反正糊弄也是被骂,卖力也是被骂,无论怎样做许来娣都有微词,总要说几句嘴,吃力不讨好,不如磨洋工偷个懒。
俞天赐叼着袋薯片大摇大摆地在俞念面前晃来晃去。
俞念心情不好,他还敢往枪口上撞。
她磨刀的手速猝然加快,噌噌声连绵不断,心里憋着一股怒气。
沈舟渡第一次见她,磨着锃亮的菜刀,对自己的弟弟咬牙切齿,和人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大相径庭,他觉得这里的人似乎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俞天赐“督促”着俞念:“磨快点!”
跟许来娣牙牙学语,有样学样。
“你给我闭嘴!”俞念“咣”的一下砸下菜刀,在磨刀石上擦出一条很深的痕缝。
俞天赐被吓了一跳,薯片散落一地。
“你行你上啊。”讽刺就是带着笑脸侮辱,俞念冲俞天赐扬起个轻蔑的笑。
她把刀递向俞天赐,俞天赐慌得连连后退。
“光长一身膘,使不上力可不行。”俞念拿着刀在俞天赐成人码上衣都遮不住的大肚腩上比划了两下。
俞天赐急忙捂住了肚子。
他第一次领会到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俞念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冷漠得让人心惊,目光犀利,带着十足的威慑力。
余天赐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俞念收回刀,眼底带着隐隐的讥诮,没想到这么不经吓。
“姐姐大人有大量,这次先放过你,以后再敢翻我东西,有如此鱼!”
刀起刀落,顷刻间,整叶鱼尾被斩断。
“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