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恨他?恨到不惜……”
“你们可能都觉得,我为了一个南楼琴姬惹上了这么个人,是愚蠢又很不值得的。但我不后悔,我只后悔连累了我阿爹,只恨那日我去晚了,不能叫他血溅当场,以至于让思音丧了命,如今却不能替她报仇。思音是个很好的女子,只不过是个苦命人罢了。”
“出身低微便是贱命?生而富贵便高人一等?为权为贵便能草菅人命?”
“在我看来,那姓刘的才是个贱命,命中活该千刀万剐的贱人。”
季辰摇头叹道:“这世上的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能让你时时刻刻讨一个公正公平。”
“你看这间屋子,是不是看起来有些奇怪。静谧得处在这个繁华地段的中心,显得这么格格不入。十几年前,这里其实是一间佛堂。附近也没有什么酒楼客栈,来往百姓都不多,安静的很。当时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花妃在这里为还没出生的孩子祈佑平安……”他突然停下来定定地看着我问了一句,“你知道花妃么?”
这个很多年前便死去的妃子,我确实听说过。
这个本与我无关的人,本该当个故事听过便忘的人,因是引出了后来一段不太美好的故事,在我记忆里刻上了一道很深的疤。
我平静地回看他:“有所耳闻,民间传闻花妃极其貌美善舞,在花下一舞恍若花仙,圣上一见倾心,封为花妃。”
他点点头继续将这个故事讲下去:“当年应该也就是现下这个时辰吧,花妃突然腹痛难忍,下山路又远,于是那妃子只能在这佛堂中把孩子生了下来。当时这里还是个四面都通风的亭子,也并没有什么可以遮挡避风的帘帐,僧人只能脱了身上的僧袍将亭子大致地罩了起来,然后背了身去,一边念经为未出生的皇子祈福,一边下了山。”
“也不知是宫人慌乱打翻了烛台还是风大吹的,那四面罩着的僧袍卷着火苗烧了起来,花妃连同几个侍女便在里面烧死了。”
“她的孩子呢?”
季辰摇摇头:“听闻有一具抱着婴孩的女尸烧得焦烂,想必就是花妃了。”
我听及此处,不禁叹了一句:“好可怜……”
“皇帝震怒,斥责僧人因避讳男女大防下了山而只留下了几个女子,实是修行不够,但僧人也去救了火,也脱袍相护。此事实在是意外,没有人料到四面通风的亭院竟然火势那样迅猛,没有一个人跑出来。皇帝也明白天灾不能怪罪无辜的僧人。”
“被火烧了后,佛像毁了大半,皇帝命人将其移到了山下的那座寺院外面,不许人朝拜。并令全国上下的寺院皆不许建单独的佛院,不许佛院建立在荒无人烟的高处。这亭子虽被烧一次,大体却还在,皇帝不忍拆,便将其又做了一番修整,闲暇时会来此小住些时日……”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也不敢再看他。于是便静了下来,气氛凝滞得似乎连风都不敢多吹,我木讷地盯着那纱帘摆动渐弱,逐渐贴在墙上不动了。
“这件事谁都没有错,若说错,只错在皇帝。”
“我若是他,必不会叫花妃一个人来这佛院,更不会让她一人无助枉死。”
我虽不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面上,分毫不移。
踌躇片刻,还是瞄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不该说陛下的不是……”
他轻声笑道:“我只同你说罢了。”
“我想齐小姐是个聪明人,这些时日我的诚意,应是看得明白。”
我硬着头皮只当自己是个傻子。
他却不许我装傻,挑开话来:“我想娶你为妻,与你长长久久共在一处,不知你可否愿意?”
我瞧着屋外的梅花,一不留神就落进了泥里,再回不到枝头。这个天里的花,能开到极致再落都是为一种奢侈。
“姻缘之事,乃是父母之命,更何况你……问我何意?我若真说不愿……”
他接过话来说:“那自是听你的。”
我抬眸看了他许久。
“我不愿意,太子殿下。”
“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