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薄被往上拉了拉,遮了半边的脸,更衬得鼻尖挺翘可爱,双眸清亮澄净。
直让人有将她拥入怀好好疼爱的冲动,秦卫潇按捺住冲动,一手撑在草地,半侧着身为她挡了风,“殿下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何人害殿下流落至此?”
他的语气温和无比,可心底却涌着将伤公主者撕裂的愤怒,若是公主未碰到他,独自流落草原,那后果——
他无法想象。
“被突厥皇室的分支兵马偷袭了。”楚元漪言简意赅,不太想同秦卫潇提这事,同是几道的霸主,她却在黄二一个小人物上吃了亏,折了兵马,心中说不出的憋屈。
秦卫潇也一时无言,只在心中将阿史那一族判了死刑。
一阵咕噜声打破了宁静。
秦卫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殿下是肚子饿了?”
楚元漪升腾起恼意,烧红了整张脸,倔强道:“不饿,是困了,我要回去。”
秦卫潇发出沉沉的笑声,是想抑制又压不住的那种闷笑。
楚元漪更恼了,拔了一把草朝他扔去。
秦卫潇向后仰,鲜绿的碎草只落在了他的袍摆上,利落地起身抖落,弯着腰对楚元漪道:“是我疏忽,忘了殿下近一日未进食,殿下在这儿等我片刻。”
楚元漪唇瓣翕张,还未能发音,就见秦卫潇已往营地奔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幄帐的遮挡后。
四下阒静,篝火驱不散寒凉,楚元漪屈起双腿,抱着膝,脚腕处的疼痛似乎又开始难忍起来,她突地有点怕,再美的星辰入眼也挡不住脑中忆起的厮杀血迹喷涌的画面。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楚元漪豁地转头。
她眼中还留着一点潮意,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入秦卫潇的眼中。
适才公主如小兽般独自舔舐伤口的背影已然让他揪心,放慢了脚步靠近,这猝不及防的泪意更让他觉得罪该万死,不该留小公主独自一人离开,他该知道的,她的坚强都是的不得不竖起的伪装。
就如十岁那年他见过的那样,独自为楚帝守灵,又独自为楚帝扶灵,众多的恸哭声中只有她没有哭,背脊挺得直直的,好似所有暗地里的言语中伤和揣测伤不了她半分。
可他知晓,小公主会在夜深人静之时避开了所有宫娥侍卫,在楚帝为她栽种的果树下哭,那哭声也是弱弱的,压抑地默默流泪,她是大楚的公主,是楚帝的唯一的女儿,她的身后有着许多的追随者,她不能让自己的脆弱展示在人前。
她哭时,他就躲在假山的背后,不让人有机会来打扰。
后来,她便不去果树下了,因为皇宫已经是弘文帝的了。
她搬出了皇宫,远远躲在庄子中,只在逢年过节出现一会,宫中多是趋炎附势之人,没多久,众人便忘了这个宫廷的前主人般,要为长宁公主砍了那颗石榴树种下名贵的花种。
他将树移到了自己府中,好生浇灌着,也一年一年地通过短暂的会面注意着小公主的变化,高了,瘦了,病了。
可他毫无立场去关怀,能做的唯有守住大楚的江山,让小公主日后能无忧。
“你怎么这么慢?”楚元漪的声音像水淋过般清亮,带着一股子的骄矜,仿佛刚才难过害怕的不是她一样。
秦卫潇上前几步,从陶壶中倒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羊奶酒捧给楚元漪,凝注着她道:“是我太慢了,日后绝不会再留下公主一人。”
他说的太过认真,漆黑的双眸也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让本就无理取闹的楚元漪突然有些不敢和他对视,讷讷接过碗,回避般饮了一口,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是酒?”
秦卫潇点了点头:“牧民帐中一直热着这酒,我便一同拿了过来。”
说着他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包肉干,这是草原上常见的食物也是行军常带的干粮,既能长期存储又能方便携带,只一点楚元漪不喜欢,太大太难咬,吃起来不雅。
秦卫潇也没想过要直接交给楚元漪咬,而是有耐心地撕成了条状,递到了楚元漪嘴边。
她双手捧着碗,看到递到面前的肉丝,下意识张嘴卷入口中,忽地反应过来这样好像不对,秦卫潇又不是京墨,这样喂她像什么样?
许是想不明白,她一时都忘了咀嚼。
能喂成功一次已是意外,秦卫潇将楚元漪的表情纳入眼底,故作不知地问道:“是不合殿下口味吗?”
看他都不在意的模样,楚元漪觉得自己若是再计较有点小肚鸡肠了,她摇了摇头,低头小口小口地喝起奶酒。
昏迷到半夜才醒,她也确实饿极,暖和的奶酒下肚,四肢百骸好似都洋溢着暖意。
秦卫潇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余下时只将撕好的肉脯用干净的布铺垫着放在两人中间的草地上。
耳畔只有楚元漪弱得如小仓鼠似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