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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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长史如往日一般到衙门点卯,府衙的门大开,踏进的一刻他咦了一声,这一大早的就有衙役偷懒?这是想扣工钱了!这群懒骨头简直是欠收拾!
他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绕过照壁身子陡地被人挟住,还不及呼喊便被扔进典吏衙中,痛得他的一身老骨头都要散架。
立刻有人上前扶他,翟长史借力爬了起来,嘶着气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去各司其职,都窝在典吏衙房中作什么?”越说越来气,“还有刚是谁扔的我?”
话音刚落,门忽地开了,又两个小吏被扔进。
扔人的汉子凶狠地一拍门板:“新来的少给老子囔囔,小心你们的小命。”
门啪地一声又关上了,力道之大,连带墙都跟着震了震,翟长史的魂也似跟着被震跑了几魄,“他……这……你们……”
刚才的汉子面容奇特,从额头到嘴角有一条长疤,昨日他在盗匪当中见过这人,这都是怎么回事?
早一些被关的人连忙拉着翟长史虚了一声,示意他去看杨大人。
翟长史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几步上前到了杨海窦的面前,撩开他挡住面容的头发:“大人……”
杨海窦眼斜嘴歪,嘴唇翕张,流下长长的口涎,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这是连面前的人都认不清了。
翟长史也跟着杨海窦两年了,最是知晓这位大人好风雅,好奢贵,何曾这般落魄形容过,茫然地看向其他人,眼中透出无声的询问——这是那个杨大人?
“这就是杨大人。”一个老吏上前将杨海窦流下的口涎搽干净:“长史大人,我们也不知大人如何成了如今的模样,一早被关入这儿就见大人已是如此,神志全失,双手也断了。”
似想到自己这般大的年纪或许也要遭到如同杨海窦一样的对待,他禁不住留下两行老泪。
双手也断了?翟长史立马往杨海窦的手摸去,那手无力地垂着,他怎么用力,面前的人都感受不到疼痛。
这伙贼人到底是想做什么?竟然连朝廷命官都敢如此对待,这已经超出了贼人的所为,完全就是——
造反两字在他脑中转了转,却觉得不可能,如今河南道便是有一些乱,但也没到有人敢造反的程度。
那就是单纯地胆大妄为?
他心凉一片,只寄希望于城中的守将能发现衙门的动乱。
与此同时,顶上刺史府衙役职责的兵将们,在宋统领的调度下,给河阳城中排得上名号的世家望族都送上了请帖。
城西何家的管事,打着哈欠指挥着下人清扫大门外的积雪,对送上门的请帖似习以为然,这任的杨大人,时常搞一些鉴赏会,会邀自家老太爷前去品鉴,今日也应是如此,他又吆喝了几声下人好好打扫,进了内院给老太爷送帖子去。
何老太爷习惯早起,已经打了一套拳后在暖阁中喝粥,对一大早送来的杨刺史邀约,眼皮子都没有抬,慢条斯理地用完早膳,又由人伺候着漱口净手,这才让管事将帖子递上前来。
才看一眼,心中不断地冷哼,这杨海窦,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次连名头也不扯,直接命令他在巳时前到衙门有事相谈,若是不去,就要派人来相请。
他怒地将请帖拍在八仙桌上,好一个杨海窦,开春就要考绩了,这时候还不忘要最后捞上一把,也不怕胃口太大,将自己折了进去?
何老太爷心中虽然气,但去却是要去的,府衙与当地的世族豪强从来都有着千世万缕的联系,互相行与方便是最好的局面,往日里他何家没少给杨海窦送礼,杨海窦也识趣地大开方便之门,他最小的孙儿抢了个民女打死其一双老父母,在河阳城中也半点水花没有起。
只是今日送来的帖子未免太不遮掩了,气焰也太过盛了一点,他琢磨了一番,吩咐管事准备一份厚礼,这血也不能白出,他的小孙儿已弱冠,读书做生意都不行,到府衙寻个差事也不错。
何老太爷在距巳时还差一点时到了府衙的门口,才下轿,就听闻一声呼喊:“何老哥也收到了杨大人的邀请?”
何老太爷往声处一看,城东的李家,北门的徐家与白家,城西的莫家……
每一家的当家人竟然都来了。
众人的目光交汇,彼此的眼中有惊异迷惑的,也有望着红绸礼物暗中比较的,都是千年的狐狸,为的是什么可都太好猜了。
“李老爷别来无恙,听闻你家又在东城开了一家酒楼,还未来得及贺喜。”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倒是听闻徐老爷家寻了块地皮建了祭庙,还将孟县一庙的大师都迁了过来,日后家族岂不是要更加旺盛了!”
众人相互恭维着进了府衙,连看门的衙役换了人都无一人发现,在他们的背后,两个低头的衙役相视一眼,将厚重的大门慢慢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