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贺光焱满脸难以置信。甚至连董婉珠的脸色都在片刻之间白了下去。
下人们哭喊着“宓妃娘娘”,整个大殿都乱成了一团。贺光焱亦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扶住沈芙冰,哆哆嗦嗦地把人揽到了怀中。
就见沈芙冰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他道:
“皇上…”
“早早是臣妾的妹妹,臣妾…臣妾有多疼她,这您是知道的……”
“臣妾若当真有心要害公主,派…派谁去不行,又何必…何必让自己的妹妹,以身犯险呢?”
“她从慎刑司里出来时,都…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沈芙冰剧烈咳喘着,痛苦而急切的泪水,沿着她如纸般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
“臣妾守着她,熬…熬了整整一夜,眼泪…也流了整整一夜……臣妾的身子,只怕…只怕是不成了……”
“你说的什么胡话?说的什么胡话!”贺光焱害怕极了,同她十指交握的手都在不住颤抖,“你坚持住,朕这就带你回宫。”
他说着,一把将沈芙冰公主抱了起来:“太医,太医呢?”
“臣在。”君如风忙道。
“备轿,备轿!”贺光焱道,“把宓妃送回永和宫,你也跟着一起去!”
“是!”
手忙脚乱的人群中,董婉珠起初还因惊吓而短暂地失了神智。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不对。
这算怎么回事?
难道就因为宓妃吐了口血,说了一堆可怜巴巴的话,便能从此逃过去吗?
是,吐血了,宓妃看着是可怜。可昨夜欢欢痛苦到什么程度,自己这当娘的又难受到什么程度,又有谁知道?!
有谁来可怜可怜她们母女?
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都险些被她害死,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她几乎是哆哆嗦嗦地扑到了贺光焱身前,扯住贺光焱龙袍一角,泪眼涟涟道:
“皇上,皇上,欢欢的事儿,可还没完呢…”
“您就这样带她走了,那欢欢怎么办?”
“难道咱们做父母的,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毒害,连个公道都不给她么?”
贺光焱心急如焚,整颗心都为沈芙冰提到了嗓子眼,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他只能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性,对董婉珠道:
“皇后,欢欢变成这样,朕也很难过。可到底是有人蓄意谋害,还是孩童顽劣误食,一切…都还未可知。”
“欢欢既然脱离了危险,这件事,便到此为止罢。”
“往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董婉珠人都傻了:“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其实猜到是谁干的了,对不对?”
“您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对不对?”
“可偏偏就因为您喜欢她,宠着她……便要连毒害咱们女儿这样的事,都不管不顾了吗?”
董婉珠死命扯着贺光焱龙袍,说什么都不让他走,用力之大,几乎连手指都要扭曲变形。
贺光焱的内心十万火急,他又何尝不是陷入到了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中?宓妃到底有没有害公主,他已不愿再想,更不敢再想。他只知道,公主之后,宓妃和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事了!
可芙儿在他怀中,莫说呻*吟了,便是呼吸,都渐渐弱了下去……
贺光焱害怕到瞳仁震颤,可偏偏身子如同被章鱼缠住般动弹不得,他忍无可忍,终于抬起脚来,将董婉珠狠狠地踹到了一边!
“皇后你有完没完?!”
“朕警告你,这件事就此打住。你若再这般死缠烂打,伤了宓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别怪朕对你不客气了!”
丝毫没有关注董婉珠的伤势,没有看踹到的究竟是她的脸还是她的肩,贺光焱抱紧沈芙冰,迈着大步仓皇离去。
而董婉珠对着贺光焱的背影呜咽,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去追他:
“皇上…皇上!”
“是…宓妃的孩子是孩子,那难道您和臣妾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宓妃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得了您那么多的宠爱。可咱们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却连您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啊,皇上……”
声泪俱下,痛彻心扉……董婉珠倚在门框上,哭得万分伤心。再没有半点儿往日的皇后仪态不说,甚至像极了一个疯妇。
可即便她已经在用自己的全部尊严去挽留他,她所深爱的男人,也再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连最后的一抹背影都消失了。
成亲后的这几年,他所留给她的,从来都是背影:愤怒的背影,失望的背影,甚至是痛恨的背影,鄙夷的背影……
如今,终于连背影,都没有了……
没有了,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