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是很听话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近似无理的要求。
许远汀心中一凛,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在手机软件上叫了车,在去福利院的途中,大致理清了事件原委。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
几天前,一对好心夫妇来到福利院,提出收养安安。
用陈妈妈的话讲,那对夫妇瞧着就很面善,且家境殷实,安安若是跟了他们,以后断然不会吃苦。
可就在昨天,突然又有一对夫妇找上门,并声称他们是安安的亲生父母,要来领走女儿。
陈妈妈自然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双方商讨之后,决定做亲子鉴定。
“鉴定结果在今天上午出来了,那对夫妇没有撒谎,确实是安安的亲生父母。我向另一户人家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他们表示希望孩子与亲生父母团聚,放弃收养安安。”
“安安的亲生父母……算了,我不好评价。”陈妈妈一声叹息,“总之,他们似乎很赶时间,今天晚上就要带安安回家。”
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在福利院门口停下。陈妈妈早已等候多时,一见许远汀和时奕,连忙迎上来:“麻烦两位老师了,大老远的跑过来。”
安安在这里待了九年,和陈妈妈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听出她话音里的哭腔,许远汀搀了她一把,又轻拍下她的背。
时奕也颔首:“不麻烦。”
“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谁能想到说走就要走呢?我问她走之前还有什么心愿没实现,她说,想再见许姐姐和时哥哥一面。”
陈妈妈边引两人往里走,边说道:“她父母都是农民,估计很是重男轻女,当初才把她扔下。如今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想起了这个女儿,发了疯似的要把她领回去。这样的人真是枉为父母,安安真是命苦啊……”
三人走进活动室,一眼就看见缩在墙角的安安。小姑娘盘腿坐在地面上,低着头,用手肘敲着膝盖,一下又一下。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乖乖待在原处,等着妈妈领她回家。
她的妈妈来了,可是,又好像永远都不会来了。
安安抬起头,怔怔地向门口望了几秒,然后迅速起身,冲进了陈妈妈的怀里:“陈妈妈……妈妈。”
放开陈妈妈后,她又钻进了许远汀的怀里:“许姐姐,我好想你。”
许远汀拍了拍她的头,小姑娘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声音也变得瓮瓮的:“许姐姐,时哥哥,以后我们再也不能一起玩了。”
陈妈妈似乎不忍,将门轻轻掩上,自己一个人退了出去。屋中顿时只剩下许远汀、时奕和安安三个人。
除了安安的抽泣声,一时之间,室内不再有其它声响。
许远汀心有戚戚焉,这会儿,她只恨自己没有达到收养条件,否则就是闹上法院,她也一定要争取到安安的抚养权,不忍受这种别离之苦。
是了,别离。
这个词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来说是如此遥远,又是如此残忍。
她要离开自己长大的地方、离开自己熟悉的长辈和伙伴,只因为那两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可是又能如何呢?她别无选择啊。
安安的哭泣声渐渐止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柔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福利院的小朋友们结伴出现在门口,唱起了李叔同的《送别》。
这是时奕曾经教给孩子们的歌,如同那次一样,他用手打着拍子,轻声吟唱起来。
仿佛一语成谶。
一曲毕,安安止住眼泪,声音脆生生地同大家道别。
许远汀受到感染,脱口而出:“我以后会常去看你的。”
时奕附和:“我也是。”他的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莫名含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聚散终有时,只是没想到,别离总是来的这样猝不及防。
从福利院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都异常沉默,仿佛又如初见那般,成为了恰好共度旅途的陌生人。
直到这时,许远汀才开始正视一些事情。比如,她和时奕,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也要面临分离。
之前的人生中不是没有过分离,每个学生阶段的结束,高中毕业、大学毕业,她都会和很多人说再见,和很多人终其一生再无相逢的可能。
但似乎之前每次离别,都没有这次这样难受。真正好的朋友是不怕分开的,除此之外,本科的那几个室友,她只和袁晓玩得稍好一些,也因为李行的缘故生了些龃龉,不再那么挂念。
至于中学时代,许远汀想,一则那会儿大家还小,情谊可能表达得热烈,但来的快去的也快;二则他们之间始终有着“同乡”这层身份的牵扯,想见面并不难。
但她和安安之间,并没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