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搭在沐曦的手背上，眼睛里像是流淌着春日的小溪，叫人什么急躁火气都灭了。
沐曦嗯了一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医生进来了，她也没空想太多。
等忙活了大半天回到家，洗漱完往床上一躺，全身心放松，沐曦才意识到更大的不对劲。
那家伙都没什么亲戚，忙个鬼，是路上急得掉坑里去了吗？一天都没出现。
想着问一下桃桃，一看时间快11点了，沐曦将框里的信息删了又减，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阮仟桃又拨了一通电话，照旧是无人接听。
她开始回忆，从她提出结婚开始到今天的一切细节。
更早一些，从五个月前他告白，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单人病房很安静，父亲母亲在处理后续，暂时顾不上她，阮仟桃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和聊天记录，等到手机自动关机都没找到“对不起”的合理原因。
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定闹钟，关灯，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挂钟嗒嗒响，厚重的窗帘透着外面的影子，走廊有护士低声交谈。
她的神经变得无比敏感，每一件事都在挑动着她的手脚，刺激她起床去寻找一个答案。
会不会是遇到危险了。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可能性，阮仟桃用手背抵着额头，无意识地用牙齿咬着内侧的唇肉，尝试冷静下来。
等到天亮，如果还是联系不上就报警。
做好决定，积攒的疲惫越过主人自己设置的界限上涌，原本应该睡在新房的新娘在病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有“水流”沿着门缝渗进来，没有留下湿润的痕迹。
白衣服的护士从值班室往卫生间走，她没有发现整个走廊已经被“水流”占据，就像某种看似臃肿实际虚胖的怪物。
以阮仟桃所在的单人病房为中心，它不断地向外扩张，覆盖，蚕吞鲸食。
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窥见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这里面当然不包含阮仟桃。
她正被“水流”包裹着，如同婴儿回归母腹，无比的安逸和舒适。
“桃桃……”细弱的声音无比依恋地吐出两个字，阮仟桃感应到了什么，睫毛轻颤，“水流”晃了晃，肉眼不可见的波澜泛起，安抚着她浸入更深的梦乡。
曲调和缓的纯音乐响起，阮仟桃翻过身，摸索着关掉闹钟。
亲戚朋友发来慰问的消息，那个置顶的头像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再打最后一次。
“桃桃。”温和清冽的嗓音不期然地透过话筒，快得像是对方一直守在手机边上只等着按下绿色的按钮。
阮仟桃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双腿弯曲，下巴搁在膝盖上，思考着该说什么。
“桃桃，我回来了。”他又喊了一声，却是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抬起头，穿着干净妥帖白衬衫的他站在床尾，一步一步靠近，如同水墨画上去的清冷眉眼不乱不脏，没有受伤的痕迹。
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心里的火星子零星往外冒，阮仟桃将通话挂断，背对他，用被子盖住自己，一声不吭。
她不想问了。
她等着他会说什么。
“我回来了……”安静了一会，轻微的压力隔着一层落在阮仟桃的唇上。
那四个字就跟魔咒一样环绕，音调听起来和他昨天说“对不起”时有几分相似。明明没开空调，她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冷。
第九遍的时候，她避开一直拨弄的手指，掀开被子，她的男朋友弯着腰，抓住飞起来的一角，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他将被子的边缘压在过肩膀一点的位置，将她凌乱的头发收拢好，如同做过上百次的妥帖细致。
又听了一段机械性的重复话语，阮仟桃默默数着次数，一共是30遍。
30？
“想要接你的电话，但是出了一点麻烦……”
她给他打了30个没有接通的电话，得到了迟来的回应。
阮仟桃嗯了一声，听他继续说。
“我的亲生父亲昨天找到了我。”没有波澜的语气，比“今天天气不错”还要平淡。
这是“一点麻烦”吗？
即便已经适应了男朋友偶尔会冒出奇怪的想法，但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找上门这种事被随意地说出来，阮仟桃还是会生出一种无力感。
“我明白了，难怪你说不能结婚……”阮仟桃伸出手臂，给了男朋友一个安慰的抱抱。
也许他和他的父亲之间发生了很多不好说的事情。
“不能结婚是因为我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年龄，距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99天。”
阮仟桃微愣，下意识地退出来，想要看清男朋友的表情。
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