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宋纾禾迷迷糊糊,还未细想,倏尔又被拽入深渊之中。
她是被玉梨吵醒的。
日光轻薄通透,透过嵌玉灯笼框槅扇窗,悄无声息落在宋纾禾手边。
她生得白净,日光映照中,宋纾禾双颊的绒毛清晰可见。
指尖忽的传来一阵濡湿,宋纾禾眉心皱起,下意识往外推了一推。
入手却是毛绒绒的一团。
玉梨趴在宋纾禾枕边,一双琥珀的狐狸眼眨动,尖尖的下巴乖巧卧在宋纾禾掌心。
宋纾禾眼睛弯弯,伸手勾勾玉梨的下巴:“你怎么来了?”
虽为赤狐,可玉梨身上半点狐狸的狡黠奸诈也无,一双水雾雾的眼睛懵懂无辜。
“这样好的天色,怎么不出去顽?”
宋纾禾自言自语,抱着玉梨起身:“我让人给你送吃的过来,前儿我瞧见……”
脚腕传来一阵刺痛,连着脚腕到膝盖,无一处不是酸疼的。
宋纾禾身子一软,跌落回榻上。
玉梨大惊,弓着身子跳到贵妃榻上,伸着脑门舔舐宋纾禾手指,像是担忧,又像是在安抚。
“我没事。”
宋纾禾强撑着挽起笑颜,手臂抬起,哪哪都不得劲。
腿酸手也酸,那一处更是疼得厉害。
昨儿夜里不知孟庭桉发的哪门子疯,不管不顾拉着宋纾禾,他生来狠戾,眉眼透着的锋芒如冬日冰刃。
宋纾禾躲不开,避不得。
受伤的脚踝还高高肿着,宋纾禾半搂着玉梨,眼中攒满笑意。
玉梨惯会拿捏人,撒娇讨巧手到擒来。
宋纾禾忍俊不禁:“快别乱拱,玉梨你……”
赤红的狐狸忽然被人捏着后颈提起。
朦胧连珠帐后,孟庭桉眉眼淡漠立在榻边。
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
命门被孟庭桉捏住,玉梨挥舞着利爪,就要往孟庭桉脸上扑去。
宋纾禾着急脱口:“玉梨!”
赤狐好似听懂人话,偃旗息鼓,丧气耷拉着脑袋。
宋纾禾叠声为玉梨开脱:“玉梨的爪子我都让人剪过了,它不会伤人的。”
孟庭桉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
宋纾禾讪讪,声音软和下来:“你别赶它走,哥……哥哥。”
最后两字几乎轻如蚊音,低不可闻。
孟庭桉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
宋纾禾如今不常唤他“哥哥”,唯有讨好卖乖时才会这般唤他,或是有求于自己,譬如昨夜快了慢了。
若是孟庭桉做得凶,宋纾禾被逼得急眼,也会不管不顾,连名带姓喊他“孟庭桉”。
孟庭桉无声抬眸,松开手。
玉梨躲过一劫,从孟庭桉手中逃开,脚底抹油跑得无影无踪。
火红的影子不再,宋纾禾长松口气,月白里衣松垮,露出一截白净细腻的脖颈。
孟庭桉目光缓慢在宋纾禾脸上停留片刻,手指抚上宋纾禾脖颈的那一刻,他明显感到身下影子的僵硬。
孟庭桉并未做什么,只是从宋纾禾肩窝捡起一根赤红的绒毛。
是玉梨方才留下的。
孟庭桉淡声:“日后别让它上榻。”
落在宋纾禾颈间的手指却不曾离开,玉梨碰过的那处已经被孟庭桉揉得通红发烫。
宋纾禾往后瑟缩半分。
孟庭桉眸色暗下,俯身垂首,掐着宋纾禾的后颈往上。
两人气息交叠在一处,不像有情人之间的亲昵无间,倒像是极具报复性的啃咬和撕扯。
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宋纾禾疼得往后退开半步。
孟庭桉却容不得她退后半分。
掐着她后颈的手指清瘦有力,青筋错综交织。
如鱼离了水,宋纾禾只觉气息减弱。
眼前白雾逐渐升腾而起,模糊不清,低低的呜咽声从宋纾禾喉咙溢出。
孟庭桉并未多做什么,只是再次站直身子,宋纾禾肩上多出一道血痕。
齿痕不深,却足以让宋纾禾记住。
……
铜镜中晃出宋纾禾一张娇靥,白璧无瑕。
婢女双手捧着沐盆,又端来青盐,伺候宋纾禾盥漱。
宋纾禾腿脚不便,一应站立,都得借由孟庭桉。
她一只手攥着孟庭桉袖口,任由对方抱着自己行至漆木圆桌前。
环在自己腰侧的手臂强劲有力,宋纾禾倚坐在孟庭桉膝上,只觉坐立难安。
“哥、哥哥。”
她轻声呢喃,嗓音如黄鹂轻柔,“我自己可以的。”
只是伤了脚,又不是伤了手。
且她屋里还有婢女伺候。
孟庭桉目光平静,不动声色。
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青烟氤氲,婢女眼观鼻鼻观心,垂手侍立在一旁,无人敢上前搀扶宋纾禾。
暖阁杳无声息,半点多余的动静也无。
空中有雪化的声音,有风掠过窗下的声音。
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无声的窒息犹如扼住宋纾禾脖颈的桎梏,宋纾禾垂下眼眸,指尖轻轻颤动,不曾再多言。
玉梨似是知晓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