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傍晚在庄子时,心突地就一跳,仿佛有什么正在发生,而我却被蒙在鼓里。”那时赵元白看向四周的脸,一张张讨好的面庞,有的战战兢兢,有的畏惧害怕……明面上没有什么疑处,他也不该怀疑。
只是办完了事,终是忍不了,将拦路者踩死踏血而归。
他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三岁的时候,你就到我身边来。”
三岁的青蘅走路还不算稳,被分到赵元白房里当丫鬟。
赵元白见到青蘅第一面,就把青蘅给咬了,咬了好大一个窟窿,血一直往外冒,青蘅的泪要掉不掉,青蘅的痛叫要叫不叫……他觉得没趣,松开口来。
“咸死了。”
青蘅突然就嚎啕起来。
哭得这样稀里哗啦,把外面的雨水都哭尽了,赵元白琢磨出几分好玩来,把她留在了身边:“就她吧,陪我玩。”
虽说陪玩的小丫鬟一般是不做事的,可赵元白偏偏为难她。
要她去倒茶,看她慢吞吞踩上板凳倒茶,不知道那茶太热,是个傻的,被烫得松了手砸了茶壶和茶盏。
他想她一定要哭了。
可青蘅只是慢吞吞从板凳上下来,蹲着,看满地的碎片,看手心的红痕。
又记起三少爷的吩咐,从满地残渣里拎出一片茶叶来,稀里糊涂欢欢乐乐地就朝他奔来。
“茶。”她说。
蠢死了。
飞溅的碎片划伤了青蘅的脸,血浅浅地流出来,不知疼,只知道拿什么茶给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丫鬟。
赵元白抬手招呼上去,青蘅躲,打人可不打脸啊,没打她,把血擦干净了。
青蘅不明白,问:“茶,喝。”
又觉得不能喝,笑着说:“吃,吃掉。”
阿爹阿娘嘱咐过她了,什么是奴才什么是主子,不听主子的话要被打死的。
打死是什么,她不太明白,阿娘说是很可怕的东西,比做的噩梦可怕多了。
她不要被打死,她喂三少爷吃茶。
茶叶怼在赵元白嘴边,奶嬷嬷这时进来瞧见,顿时失色,立马抱开赵元白。
怒斥:“青蘅,你这妮子竟敢欺负三少爷,你一家想不想活了。”
青蘅不太明白,只能点头:“想。”
奶嬷嬷气笑了。
赵元白这时却走上前,走到青蘅身边,拿过她手里的茶叶,塞进嘴里嚼了嚼:“吃了,蛮涩,以后不用给我倒茶。”
奶嬷嬷急得快哭,小跑过来叫三少爷吐掉吐掉:“什么脏东西都往嘴里喂,小孩子哪能吃什么茶,谁泡的这茶水搁这,这可怎么遭啊。太爷知道了要打死我,我的三少爷欸……”
三少爷不会听一个奶嬷嬷的话,把太爷抬出来也没用。
他把茶叶吞到肚里去,牵起青蘅的手,说要带她到院子里玩去。
两个小娃娃就那样去了院子里,赵元白带她烧蚂蚁。
青蘅不看不看,不要不要。
赵元白说蚂蚁命贱,你不和我一起烧蚂蚁,我就来烧你。
青蘅两眼红红:“烧焦了不好吃。”
赵元白笑,笑得开怀,一脚踩死蚂蚁窝,带着青蘅捉锦鲤去。
“祖父最爱的那条锦鲤,我要把它剐了,炖来给祖父吃。”赵元白对青蘅诉说自己的孝道,“让祖父爱的,进祖父的嘴,不分开了。”
他爱吃城里芳糕店的糕点,祖父就把糕店的人都买了,一并送给他。
糕店的厨子流血又流泪,好脏,他也就不喜欢吃糕点了。
好在祖父还有爱,那就把爱送到祖父嘴里去,他是最孝顺的孙子,即使还不明白孝顺到底什么意思。
三岁娃娃非要捞锦鲤,伺候锦鲤的人不敢,闹到了赵老太爷面前。
赵老太爷只是微叹一声,就把伺候锦鲤的人打死了。
“既不能哄好三儿,又不能哄好我的锦鲤,活着还有什么用。”
赵老太爷亲自捞了锦鲤出来,教三少爷怎样剐一条鱼。
剐鱼也是有技巧的,一个不慎案板上的肉还能划破操刀人的手呢。
青蘅呆呆地看着,整个人被吓到,看起来更傻了。
三少爷这时微微笑起来,伸出手:“到我这里来。”
身后是被打死的奴仆,身前是主子的呼唤。
后退浴血,前进得生。
她走到三少爷的身边,任由他抓起她的手,去握那把过大的刀。
老太爷这时只是看着,似瞧小孩子玩游戏般,笑眯眯的。
从此,青蘅名义上仍是丫鬟,但在三少爷院里,分明是主子的待遇。
主子看重她,要赏她一个身份,她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