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锋利:“要是什么人都能求见魏帅,那我镇北军的名号也太不值钱了。放心,御史台问起来有我承担呢。”
他这话几乎是带着威胁的意思了——谁不知道镇北军是带功进京封赏,他身上多半也带着军功,就是围着官眷马车犯法又如何,大不了一个功过相抵。他今日这麻烦是找定了。
此刻,马车中的叶凌波再也忍不住了。
“御史台问起来你不怕,那崔将军问起来呢?”她索性直接叫出这人名字,怒道:“魏禹山,你少在这放肆!”
“我放肆又如何?”叫作魏禹山的青年平静回道。被点破姓名,他索性将头盔往上一推,露出一张英俊面孔来,看起来竟然不过十七八岁,唇边带着冷笑,将手一抱,在马上悠闲道:“我围你们到天亮,又如何?”
“好有出息!披甲执剑,为难女子!”叶凌波立刻回他。
魏禹山一点不惭愧,连动容也无,刚要回她,只听见队伍前端又出现光亮,竟是一支小队飞驰而来,为首的高头大马,玄甲玄袍,不是崔景煜又是谁。旁边竟然还带着个穿青衣服的家伙,甲也不披,十分悠闲地骑在马上。
魏禹山最怕在这家伙面前丢脸,偏偏今日遇上了。
而原本束手无措的杨五叔,一看见领头的人,顿时眼前一亮。
阿措聪明,虽然坐在马车中,已经差不多猜到今日的事况了,倒是燕燕还糊里糊涂的,还在说“找魏帅干什么,我们直接找崔景煜哥哥啊……”被叶凌波“啧”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叶凌波于是继续趴在琉璃窗边,她把窗户偷偷开了一条小缝,车内没有灯,是暗处看亮处,看得清楚,也不怕被发现。
“姐姐,”她惊喜地回头朝清澜低声道:“他真来了。”
清澜却并不动,阿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上某种平静而沉重的东西,也知道她绝不会去窗边看。
凌波叫她不动,索性招手叫阿措,燕燕也凑过来,三人一起趴在窗边看。
阿措虽然竭力平静,心中也充满好奇,不像燕燕凌波都是见过崔景煜的,她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是崔景煜,只见来的那几骑为首的人穿着玄甲玄袍,一身肃杀,连肩头落的雪也像是他与生俱来的一般。有头盔,看不清面容,只看见身形非常修长,高大舒展,蜂腰猿背,是个天生武将的身形。
反而是他身边那个没有披甲的,穿着青袍的青年,虽然跟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张脸,但一看就异常风流俊美,简直不像个将领,倒像个探花郎。
阿措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换来换去,最终落到那个拦住他们的魏禹山身上。
他姓魏,又这样骄矜傲气,面容英俊,是秦人的清癯脸,镇北军的魏帅祖籍就是秦地,只怕多半是魏家的子侄。
但他对崔景煜却十分尊敬,见崔景煜过来,叫道:“崔哥,是叶家的马车,我帮你围了……”
但下一刻他整个就从马上跌了下去,阿措根本都没看清,只隐约看见似乎是崔景煜直接拽住他衣领,把他像个麻袋一样一扔,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滚落在雪地中。
“少将军!”亲兵都连忙去扶,魏禹山显然也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也可能是摔的,人都懵了,坐在雪地里,又是懵,又是委屈,震惊地看着崔景煜。
崔景煜没说话,也并没有看叶家的马车一眼。
“散开。”他只是平静地命令道:“让马车过去。”
士兵如同训练好的鸽子群一般让开,如潮水中分出一条路来。杨五叔喜出望外,连忙带着小厮爬到车辕上,一面控马,一面想朝崔景煜道谢:“崔少爷……”
崔景煜像是没听见一般,直接将马一拨,战马十分驯熟,立刻避到朱雀街旁的屋檐下,士兵涌过来,将叶家的马车和他隔开。
他似乎一句话也不愿意与叶家的人说。
杨五叔只得赶着马车往前走,崔景煜不说话,自家小姐也不道谢,四年后的第一面,就这样无疾而终,纵使老实平和如他,心中也百味杂陈。
但他没料到自家还有个二小姐。
阿措也半懂不懂,她年纪虽小,心思玲珑,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微妙的情绪在马车内萦绕,正在琢磨呢,忽然感觉头上一重。
是叶凌波,她伸手把燕燕和阿措的头往下一按,先把这两个后天就要参加花信宴的闺中小姐按了下去,然后抬起手,直接将琉璃窗往外一推。
马车的琉璃窗顿时大开,虽然不过窄窄一幅画般的窗口,但她时机选的这样巧,就在马车和崔景煜错身而过的瞬间。
叶清澜在马车内,半隐在阴影里,车外的人只能匆匆看见一张玉一般的侧脸,因为饮酒,带着一点醉意,端庄的观音相也染上胭脂色,云鬓花颜,二十三岁的年纪,如同一枝窗外垂着的芙蓉花。
而崔景煜却连脸也未侧过一下。
玄色盔甲如同铜铸雕像,藏起他面容,也藏起他的喜怒,他平静骑在马上,就仿佛路过他的不过是从未有过交情的陌生人,那游丝般的情愫,四年时光堆叠起的怅然若失,不曾沾染他分毫。
雪花大如鹅毛,纷纷扬扬坠落,两人之间不过一丈距离,却仿佛隔了一整个长安城。风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