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啦。我有点记不清楚了。总之大概是他站起来要抓我的领子……”
山本应该是心大,真快忘了。他说着皱起眉,露出努力搜寻记忆的表情,“然后问我是不是想打架吧?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我并没有想打的意思。但我也不怕他,就说我奉陪了。如果他输了,得答应我把照片处理掉,再去跟你们道歉。”
“最后其实没打么?”我听出言外的意思。
他点点头,“对。他自己要提起,结果后来又说放过我什么的,不打了,还把照片藏了起来。”
不出所料。我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真是色厉内荏的胆小鬼,又蠢又坏,敢做不敢当。
山本一笑:“哈哈哈,是吧。”
是啊。嗯?
等一等。我心跳骤停般屏息一秒,紧接着难掩严肃地、沉默地抬起一只手,捂住嘴。
刚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是吧。
不不,好像真说出口了。
……头好疼。
这种谩骂式的抱怨,就应该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让人听见啊。况且怎么又是,又是,又是这个山本武?
一跟他说话就没好事。但是,听见那个偷拍照片的人吃瘪还挺高兴的。我的性格也真是糟糕,明明都过那么久了……唉啊!一跟山本说话就没好事!
我警惕地望着他。后者依旧面带笑容,只是被我这么一瞅,他眨眨眼,脑袋上仿佛蹦出一个小问号。
“怎么啦,西贺。”他的神情流露出几许宽容的跃跃欲试,“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尽管说就好。”
“……”
我放下捂嘴的手。搂着排球,挎稳背包,抬脚就走。
快步走上堤岸旁的人行步道,身后却总是亦步亦趋地跟来一条尾巴。
“没有问题吗?那就轮到我问了。你还是不开心么,确定不练了?”尾巴叨叨念,“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再原谅我一次。拜托拜托。”
我脚下生风:“上次没原谅你。”
尾巴一惊:“是吗?那这次先原谅我吧?”
凌晨六点多,街上只有早餐店在开门备餐,行人寥寥。我忽而停下,转身,认真地看着跟随在后头的男生,说:
“这次没生气,是我自己不小心。何况,我很感谢当时那件事里,你能那么勇敢地站出来……这才是一般人无法做到的事。但我上次说得很明确,山本同学,请你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要再找我说话了。”
山本武也止住步伐。
被密云遮掩得暧昧的晨曦从云层间乍破,倾注出金色光辉之际,我看见他站在两臂开外,脸庞闪过一丝错愕。
这一刹,我偏又下意识抱紧排球。
说得太伤人了,不能这样。他也只是好心。
“……对不起。”我忍不住无奈地朝他弯起眉眼,安抚性地缓和语气,“包括今天的偶遇,希望你也别……”
“西贺,”山本倏忽开口,“你好像一直在道歉,明明不用这样啊。像刚才不就挺好的吗?”
我没跟上这思路:“什么?”
哪好了,指的是我使唤他做这做那,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么?还是指我那么不客气地再重申一次让他不要找我……这也没一个情况能用“挺好”来形容。
可他并没有再回答我的疑问。
四下无人的街道,连周围排列井然的建筑房屋都如尚在浅眠般清寂。山本武平静地看着我。天边晨光抖擞地倾洒,把他的眼睛画成一种很深的金色。
接着,男生再次扬起一个清爽的笑脸。
“没什么。我刚才只是在想,”他朗声道,“你说不要来找你,可表情看起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
山本仍在真挚地发力:“你有时候说真话,有时候说的东西又让我觉得哪里有点奇怪。西贺,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不过你放心,我说过的都是真的,包括我说从不后悔认识你。”
我望着他,一直没说话。
而山本不在意我观察性的缄默。他好似想到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天空飘了飘,又抬起手,挠挠后脑勺。随即重新盯住我。
尽管在熹微曙光之下,耳朵隐约泛着红,少年也眯眼笑得更像阳光。
“发现你是个很厉害,又很有意思的家伙之后,我每天都越来越期待上学,感觉就和期待下课去打棒球一样。”他颇为苦恼道,“所以你让我别跟你讲话,我想了半天,果然还是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