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玛窦进入了他的视野,那就要利用起来。
他的诉求应该就是传教,要获得这个允许,当然得拿出源源不断的好东西才行。
并且……如果是李太后当面,朱常洛可以强化一下“天命应劫之主”的印象。
梦中见闻,如果从这万里之外的西洋夷人口中再得佐证,李太后对他又能信重依赖一些。
最好是全面放权,让他不必像现在这样,许多事仍旧要先请示一下李太后。
没办法,他再怎么受“点拨”、“心窍已开”,但之前十几年都深居简出,更没有读过多少书。
李太后顶着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为他做到了这一步,当然不敢这么快就放心让他亲政。
有利就有弊,越期待,越关注。
谁知道这种局面会不会持续到自己登基以后?
在慈庆宫忙碌到了黄昏时分,朱常洛这才来到慈宁宫。
例行公事探望了一下朱翊钧,这次他的恢复状况就很慢了,仍旧只有眼睛能动。
这样的万历才是个好万历。
到了李太后跟前,仍旧是在佛堂。
朱常洛先请示的是万寿圣节的安排,不出所料,李太后的看法很简单:贺礼和贺表收下,典仪就只遣官去进进香。
而后便是那一本密揭。
李太后看着完好无损的密揭,脸上微怒:“大胆!”
“孙儿以为,赵阁老如此做,倒并非另有用心,只是去意已决。”朱常洛替赵志皋圆了一下,“当夜,他也是接了父皇旨意的。如今父皇也病重,不妨就以怜其也病重的意思,赐他回乡吧。”
“内阁如何能一人独任?转眼便有结党之忧!”
事实正是如此。郑氏惑主以至国本之争闹得君臣离心,皇帝郁结之下中了风她还不依不饶加重了皇帝病情。李太后要借着大办此案显得赐死郑氏、抄灭郑家的原因只是这个,沈一贯却真的打算顺势打压一下异己。
实际上在朱翊钧于万历二十九年册立了朱常洛为太子之后,第二次妖书案里沈一贯就是这么干的。
尽管现在没有增补新的阁员,沈一贯还不知道朱常洛如今的想法,但内阁不可能一直只有一個实际在办事的阁员。
“自然,所以孙儿还有些想法。”
朱常洛顺势提起了起复申时行和王锡爵,并且还给出了另外一个理由:“他们都是因国本之争而辞任的。如今国本已定,父皇降旨再起用他们,也可让群臣都知道父皇如今再回想起来只是因受了郑氏挑拨。病重之余托付他们辅佐孙儿,足见如今父皇心意之坚。那样的话,父皇风疾之缘由,他们也不会再私下里多揣测了。”
李太后颇为意外地看了看朱常洛,许久之后才徐徐说道:“祖母甚是担忧你不熟悉国事,如今看来,你思虑甚是周详……此法甚妥。”
“还有一事……”
……
三个首辅一台戏是后面的热闹,西洋夷人的奇珍在李太后眼里只是孙子对即将到来的皇帝诞辰与圣母皇太后诞辰的孝心。
朱常洛没有说的事情是李化龙从兵部、崔景荣从都察院那边呈上来的题本。
第二天一早,慈庆宫里就忙碌了起来。
正殿和后面穿殿之间的院子,眼下像个小作坊一般。
按照朱常洛的要求,他们有一些在那边用了墨斗来制作更多的带表格的大纸。
在屋檐下,又有一些识字的奴婢,搬了桌椅在那。
他们在做的,是把王安和邹义已誊写完成的大纸内容再誊抄数份。
还有一些宫女,又拿着剪刀把他们誊抄好的那些大纸,沿着线裁成一条一条。
另一处最显得像作坊的,则是在那里改几个屏风。
屏风顶端,要钉上两个卡槽。
有两个宫女配合着太监,往一根木轴上钉好绸布。
那绸布上,又有裁成一般大小的布匹,都缝在了裹着木轴的绸布上。
密密垂下来的一幅幅布匹,倒像是一本巨大的书册了。
悬于屏风上之后,就能一页页揭开,不看的悬到屏风背面去。
朱常洛的案桌前方已经有了这样一面屏风,王安和邹义在把平播过程中诸多内容都贴了上去。
有按照前后时间排列的,有按照李化龙、刘綎这关键人物排列的。
朱常洛坐在椅子上,边看过去的一些完整奏疏边思考。
这些事可以暂时留中,但始终要处置。
现在,李化龙已经是打完了仗回家守制丁忧的人,何必先奏了刘綎为首功,然后又弹劾刘綎向他行贿未果、被他拒绝了?
王安和邹义两人刚把手头上的那些纪要条子贴完,田义过来了。
又带着百余本新呈进来的奏疏。
看到了那面屏风,田义对于朱常洛要求的这个法子有了直观感受。
“殿下,虽然前面多费些功夫,但这么一理出来,着实清楚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