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是郑贵妃的兄长郑国泰。客位为首的,是他们的伯父郑承恩。
其余位置上,坐着的几个人都没穿官服,神态拘谨,只是勉强坐着,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知道,几位实不便亲来,但如今事情紧要,必须商议一二。”
郑国泰开了口,玩味地看着这几人。
郑家势大,国本之争悬而未决,自诩正直的文臣里自然不乏投机者。
过去说遥相呼应,那也没什么问题。
明着帮郑家说话,他们可挡不住同僚攻讦。
瞅准时机上本把水搅浑,明着站在皇长子这边,暗中却借皇帝容易被聒激惹怒的脾气让事情拖下去,那是可以的。
反而还有敢于直言的美名。
但郑国泰今天非逼着他们冒险到了郑府之中,当面商议。
“正要请教,指挥连奏三本请行三礼,不知是何用意?”
郑国泰虽有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官职,但这只是依靠郑贵妃受宠才在文臣纷纷弹劾的情况下仍旧承袭任命的流官。
如今正儿八经掌锦衣卫事的,却是已故去的兵部尚书王崇古的孙子王之桢,官名锦衣卫提督。
郑国泰是郑贵妃亲兄,但郑贵妃并非皇后,郑国泰可不能被称以国舅。
以官职称呼,这些便服文臣也是谨慎恭敬的。
郑国泰看了看自己身后站着的幕僚,笑了笑之后说道:“年来,朝廷都盯着播州之役。来年正旦节一过,皇长子便虚岁二十,今年定是疾风骤雨。既如此,何不添些油?诸位有所不知,昨日陛下已经宣谕阁臣,令拟敕文举行三礼及诸皇子册封礼。”
“什么?!”那几个身着便服的在京官员不由得脸色一变。
“又不是第一回了。”郑国泰哈哈一笑,“阁老们也知道轻重了,朱批没下来,不敢再轻易让外廷知晓。好叫诸位知道,这回,至少七日不报!”
郑国泰对宫内动静的言论,这几人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互望一眼之后,一人开口:“正该此时再多上本?”
皇帝本来已经做了决定,但大家还这么聒噪,岂非能再现当年因为群臣总是聒噪而延期一年的情况?
“不!”郑国泰身后那人却开了口,“播州平叛,此次大大有望一竟全功。叛贼既平,三军盼赏。两宫三殿大工,三军论功行赏,嘉礼仪典耗费,担子都要压在沈阁老肩上。事务繁多,首辅病重,沈阁老一人何以勉力支撑?内阁,该当补员了!”
众人心中齐齐一震。
内阁补员,不说其他人,赵志皋和沈一贯自己都奏请过多回。
现在郑国泰的幕僚师爷这么说,是有把握了?
也许借着皇帝终于允许册立太子的借口,真有人以为国本之争将尘埃落定。没了这个大麻烦,恐怕担忧阁臣难做的人就会心动了。
播州之役若竟全功,论功行赏之下,必有一番擢迁,涉及到的好缺不少。
沈一贯是浙党党魁,若有郑贵妃从中助力,未尝不能说动皇帝恩准补个另外一党入阁。
看来郑国泰这幕僚的意思,是把党争和国本之争搅在一起,把三礼耗费和财计艰难的状况搅在一起。
“此计大妙!”
郑国泰那幕僚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诸位这下明白了吧?”郑国泰也智珠在握一般开口说道,“但可奏请增补阁员。其余事,静看风起!”
他在用力,他妹妹刚让朱翊钧用完力。
此刻枕头边,郑梦境却在承欢后想起了什么一样,可怜兮兮地跪在了榻上,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玉盒捧着,哽咽说道:“这玉盒,万岁爷还请收回去!”
朱翊钧脸上五味杂陈,心痛不已:“爱妃,这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