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印花的圆珠笔,一个空白笔记本,还有那四册快翻烂、密密麻麻记满笔记的《新概念英语》。
还有钱包里的两千三百元。
千岱兰拉着行李箱,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去北京的火车。
遗憾出师不利。
本来约定好来接她的叶熙京,再度爽约。
“对不起啊,兰小妹,”叶熙京说,“我朋友发烧了,我在医院里陪她打点滴;今天没办法去接你了……嗯,我打电话给了杨全,你记得吗?杨全,去年吃饭时见过,那个瘦瘦高高、很白净,戴眼镜的男人,我哥秘书。”
千岱兰说:“我记得。”
干销售这行,锻炼出来的,她见人很准,来过店里的客人,都得生生地记她们的脸,过目不忘,一眼就能认得出。
“嗯,”叶熙京歪着脑袋,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一边小心翼翼地给病床上的伍珂削苹果,一边温柔地和千岱兰说,“他去接你。”
千岱兰说好。
叶熙京早就和她谈好了,现在他和叶洗砚住一块;叶洗砚新换的房子很大,还有一间客卧,刚好给千岱兰住。
这几天呢,千岱兰先住着,等她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
——这是千岱兰坚持要求的。
下车后,千岱兰拖着行李箱没走出多远,就被杨全叫住。他言笑晏晏,帮千岱兰拿着行李箱,微笑着说,现在按照叶洗砚的叮嘱,先请千岱兰吃晚餐,再送她回叶洗砚的家——
“真不好意思,”千岱兰鞠躬,“麻烦你过来接了——我没耽误洗砚哥的事吧?”
“没有没有,您别这么客气,”杨全说,“叶先生今晚约了人吃饭谈事,估计要晚上九点、十点才散呢,暂时用不到我。您回去后先休息,也不用等他们。”
千岱兰说:“会不会不太礼貌?”
“别这样想,”杨全说,“叶先生说,今晚他不能亲自招待你,已经很不礼貌了。等明天空闲,再为您接风洗尘。”
九月,炎热未褪,杨全带着千岱兰在外面餐厅吃了晚饭,才将她送回叶洗砚的家中。
叶洗砚的房子在玉渊潭附近,站在客厅大落地窗往外看,能瞧见不远处的中央电视塔。千岱兰从进门换拖鞋时就感觉到微妙的局促,她好奇地看着门上的智能密码锁,更好奇地看着杨全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进来的意思。
“叶先生不喜欢别人进家里,”杨全说,“我就送您到这里了——进去右转,第一间和第三间都是客卧,您选哪一间都行。”
千岱兰又鞠躬,连声说谢谢他。
房门一关,整个空旷、宽阔的房子中,没有一点声音。
千岱兰谨慎地环顾四周,看什么都新鲜,但也规矩地什么都不动。这么大的房子,空寂无声,墙上只挂了几幅字,没有画,也没有十字绣,连表都没有。
她走了几步,感觉拖鞋里有东西在刺她,她伸手一摸,发现是个小标签,拽下来,是个黑色的小圆圈,围成一圈的字母,“HERMES&bp;HERMES”。
应该是品牌名字,千岱兰不认识。
没在十三行和深圳见过,估计是个专门做拖鞋的小众牌子吧。
哎……
千岱兰发现自己刚才太紧张,忘掉了。
杨全说,右边哪两间是客房来着?
问题不大。
可以解决。
千岱兰不敢拉着行李箱进去,担心粗糙的轮子会划破漂亮光洁的木地板。
想了想,她最终拎着行李箱的提手,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抬起来,费劲地打开第一间——
淡粉色的床单被褥,房间明亮,桌子上还摆着漂亮的花瓶,插着一束淡粉淡紫、香喷喷的花。
又打开第二间。
静谧的蓝灰色床单,桌子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第三间。
同样静谧的蓝灰色床单,桌子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明白了,千岱兰懂了。
第二间和第三间布置得一模一样,肯定是客房啊!
我真聪明。
千岱兰在心中夸了夸自己,拎着行李箱,聪明地进了第二间卧室。
她以为自己解出了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逻辑推理题,没有继续观察细节——
她又太过谨慎,被杨全的话吓住,不好意思乱碰,没有打开卧室里的胡桃木衣柜——
否则,只要握住那个金色的把手打开,千岱兰一定会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黑白灰淡蓝淡青淡粉的睡衣。
——都属于叶洗砚。
可惜她,太过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