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过后,李善用与廖缪缪终于沉下心来,开始认真商议购粮和对付四大家族的计策。此时晁平早已离开,不然他一定会惊讶于这两位女官的胆大包天,因为他们商议的并不是如何笼络四大家族,而是盘算着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
二人议定了计策,便去找孟湉,请他在此地暂候,由李善用先行入城,执行第一步计划。
“第一步计划……是什么?”孟湉迷惑地看着李善用。
李善用弯起眼睛,笑得人畜无害:“没什么,只是想先看一看情况,见一见人罢了。”
孟湉莫名地打了个寒噤:“不行。听晁平的意思,城里现在是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从官员到富户没一个肯听调遣的,你孤身一人去对付他们我不放心。”
“那殿下要如何?”
“我跟你一起进城,多少有个照应。”
“殿下!”李善用不赞同地由皱起眉头。
还没等她拒绝,孟湉就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是我就藩之后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其中地方势力盘根错节、百姓民生岌岌可危,若是不能尽快圆满解决,对我接管襄国十分不利。所以,必须有了十足的把握,‘襄王’才能露面,一旦露了面就必须有能力扫清障碍、稳定局面。”
“可是,你别忘了,我才是襄王,这千钧重担无论如何沉重险难,都有我与你共担。”孟湉不由分说地握住李善用的手,“你放心,这次是与你一同进城的只是孟湉,等咱们探明虚实、有了十足的把握,‘襄王’才会正式到国。”
李善用被他紧紧握着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悸动,轻轻点了点头:“好吧。”
翌日清晨,李善用以襄王府女官的身份,带着秦千里和扮作王府典卫的孟湉,跟随廖缪缪一同进入了襄州城。
襄国不愧曾为天下第一大藩国,王都占地辽阔、城高池深,城内道路宽敞、建筑规整,颇有一番大国气象。不过,稍一仔细打量,就能看出当地百姓衣衫简陋、街道脏污破损、房屋陈旧颓朽,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家道中落的味道。
因着洪灾的缘故,路旁有不少逃难来的流民,挨挨挤挤在富户人家设的粥棚前排队。廖缪缪介绍了一下,城中富户设置粥棚向流民施粥之举,是晁平一家一家登门拜访、软硬兼施好不容易谈下来的,每天每家只肯供应五百人而已,一旦超过就立即停止,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加量。只有官府设的救济所不设上限,每天从早到晚发放救济粮,故而流民们大多会选择早上先到富户粥棚排队,若是领不到就再去救济所。正因如此,每每到了下午晚上,救济所门前等候领粮的流民队伍就尤其地长。
特别是这次洪灾冲毁了许多官府设立的惠民仓,经过清点后发现部分未遭冲毁的惠民仓储存不善,粮食多已陈腐霉变,可堪食用的粮米十不存一。而每日仍不断有大量灾民从周边遭灾的州郡府县涌入襄国,照这样的耗粮速度估算,最多十天之后,能拨给救济所的粮食就会消耗殆尽。
好在,襄州城地势稍高,这次未遭洪灾侵袭,本地居民家中或多或少都备有存粮,无需官府救济。但随着城中四处游荡的流民越来越多,近期城中犯罪案件频发,本地居民备感不安,每日早早关门闭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生怕辛苦赚来的血汗钱被路旁虎视眈眈的流民抢了去。
“就没什么方法安置这些流民吗?比如以工代赈?”孟湉问道。
廖缪缪答道:“襄国地处边陲、较为蔽塞,城中百姓多是靠着家传手艺做点小买卖为生,本就不需多用人手。第一批灾民入城时,晁长史已经说服城中富户安置过一批人了,可是周边遭灾的州郡府县百姓听说这里有饭吃、有房住,一传十十传百,你拉我拽地越发往这里来了,城门口日日排长队,都是外头逃难来的灾民。眼下城里城外这么多流民,襄州城里无论如何是安置不下了。”
他们正说着,就见前头稍远处闹了起来,原来是个流民昨日就没领到救济粮,今日在粥棚又排到了五百零一位,又饿又急之下抢了一名过路少女手里的烧鸡。谁知那少女根本不是孤身一人,一家子三个兄弟互相说话落后了几步,见有人欺负自家妹妹,当即快步上前把那流民围住痛打了一顿,而后扬长而去。
“他们怎么不报官?”李善用皱起眉头。
廖缪缪叹了口气:“报官也没什么用,官府也是没法子了。这些流民都是逃难来的,在这里无根无基、没家没业的,求的不过是三餐温饱,要是犯了事就抓进牢里,反倒有吃有住了,寻衅滋事的人只会更多。试过几次之后,如今再有人抓住流民犯事送到官府报官,不过是打几板子放了了事。这样一来,有力气抓住犯事流民的人,大多当场就把人痛打一顿出气,懒得再费事报官了,没力气对抗的人就会尽量少出门,出门也是结伴而行,被欺负了也不敢报官,怕被报复。”
李善用摇了摇头,叹道:“这样的日子过一日两日还好、一两个月也尚可,若是时日久了,必要生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