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发凉,生出物伤其类之感。澄霓则默默感慨,以前大伙儿都忌恨田派的人,没想到田派的底层宫人也是满腹辛酸,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李善用回过神来,问澄葭:“那个宫女……哦,就是出卖雅珠的那个,后来可得了田婆婆的赏?”
澄葭一怔,道:“没听说,现在还是三等宫女,没升等也没调职,田婆婆有没有私下赏些什么就不知道了。”说着,又摇了摇头,“纵能得些金银,可被沈婆婆记恨上,以后也难出头了。若失了田婆婆庇护,只怕下场还不如雅珠姑娘。”
“你们说说,这是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不给热水,她回去挨打受骂;那宫女告密,雅珠无辜受罚。闹到最后,两位婆婆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受罪的都是底下人。”李善用两手一合,左右看看两人,“都是一样的辛苦人,平白无事还不免受人磨搓,何苦为着上头的争斗再互相为难呢。”
澄葭与澄霓两个听见李善用说到“都是一样的辛苦人”,俱是心底一颤,涌起百般滋味,各自低了头回忆起从前同吃同住的日子。受训的时候过得虽苦,但有好姐妹互相帮扶着、鼓励着,再大的难处也能捱过去。这才没几年的工夫,当初彼此诚心实意说过“若能出头必不忘姐妹”的人,怎么就势成水火了呢?
李善用拉起她们的手叠到一起,语气坚定地说:“就从今日起,从你们两个人起,再不许互相为难了。以后澄葭他们来要热水也好、茶点也好,你能做主的就尽量帮衬。澄葭也是一样,以后澄霓他们有什么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帮不上也不许落井下石。不仅你们二人如此,还要说服你们的小姐妹也要如此,能不能做到?”
澄葭与澄霓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诚挚与激动,异口同声地说道:“能!”
两个好朋友解开了心结,又说说笑笑了一回,看看时间所剩不多,澄霓趁着众人还没回来,把灌满水的大铜壶递给澄葭,又拿了两碟茶点、一包好茶叶给她捎上:“以后空了来找我玩,我这儿旁的没有就是好吃的多。”
澄葭高高兴兴地应了。
澄霓一样给李善用装了好些吃食,李善用却不接,问道:“你拿这些东西给我们,若有人查问起来,你怎么办?”
澄葭一听,也担心起来,连忙把东西放下:“我不要这些了,别连累你挨骂,我拿热水就行,回头就把壶给你送回来。”
“嗨,拿着拿着,没事儿!”澄霓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些是备着娘娘传的,可娘娘素不爱甜食糕点,一个月也传不了几次,每日都便宜我们吃了,吃不了倒了的也尽有呢,谁会问这个。”
李善用笑笑接了:“既如此,那就谢谢了。”
“姑娘,”澄霓又叫住了李善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澄霓失礼,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没请教……”
澄霓这会儿已醒悟过来李善用绝不可能是普通宫女,哪还敢小瞧她,可是她到底是什么人呢?就凭这通身的气度与说话处事的风范,澄霓在心里偷偷比较,好像把沈婆婆都比下去了呢。
澄葭“呀”地叫了一声:“怪我怪我,一直没介绍,这位是新来的李女史讳上善下用,是毓秀堂这一代的头名弟子,可厉害了。”
“毓秀堂?”澄霓茫然,“那是什么地方?……哦,李女史,您别见怪,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善用微微一笑:“我怎么会见怪呢,你们还小,不知道也是常事。毓秀堂是个极好的地方,以后若再招生,你们也可以去考。”
走出茶水房,室外的阳光还是那么酷烈,李善用倔强地迎着日光仰面望向天际——女师说得不错,毓秀堂已经沉寂得太久了。
终有一日,她会让毓秀堂之名重新传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