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仰起小脸,对梅夷光笑了笑,然后走到王家娘子身边,说道:“我可以试试按古方施治,但是医者治病不治命,他能不能醒过来我不能保证。你还要我治吗?”
“要治,要治!”王家娘子一把攥住李善用的手,颤声说,“你小小年纪就会这么多,准是活菩萨降世,一定能救活他的!”
李善用到医馆里借了纸笔,回忆着书上的内容,把还魂汤的方子写了下来,让王家娘子去抓药。
等着医馆代为煎药的工夫,王家娘子坐到王二郎身边守着,摸着他的脸又哭又笑,念叨着这次有救了。一会儿,药煎好了,王家娘子如得了宝贝似的,双手捧着碗递到王二郎唇边,可昏迷的人牙关紧咬,哪里能喝得了药,半碗药都顺着唇角淌到了地上。
王家娘子慌了神,连忙问李善用:“这怎么办?”
李善用想了想:“一点一点从鼻子往里灌。”
王家娘子连连点头,用小勺盛了药,一点一滴往王二郎的鼻子里滴。
按照书上所载,用了药怎么也要半个时辰才能见效,李善用开始默念三才穴的位置,在脑海中精准回忆皮司药教过的针灸手法,此事是死中求活、难上加难,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她一边想一遍空手比划尝试,耳边忽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赶紧回过神来,却是王家娘子的不知为何把药碗摔到了地上,整个人歪在地上,仿佛打摆子似的哆嗦起来。
李善用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梅夷光忙以眼色止住,自己上前试了试王二郎的鼻息,又摸了摸胸口,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二郎!二郎!”王家娘子“嗷”的一声大哭起来,“你怎么就扔下我走了!你怎么就不能再等等!”
梅夷光起身走到李善用身边,小声说:“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快走!”
她设想过的最坏可能,是虽然用了药但不见效,可是这才用了药人就没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委实是最最糟糕的情况了。为今之计,只能先谋脱身了。
“这小孩药死了人要跑!”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大叫一声。
这一幕巧合得太要命了,围观众人原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了,被这一嗓子惊醒,立时就有人跨前一步挡住去路,其他人见状便跟着一拥而上,把李善用与梅夷光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章九辂一看急了,正要站出来说话,被混在人群中的廖缪缪一把拉了回来,暗使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王家娘子这会儿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楚楚可怜的目光已变得狠戾吓人,三步并作两步蹿道梅夷光身边,一把就攥住了她的衣领:“你家小孩毒死了人,跟我去见官!”
她倒是不曾拉扯李善用,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家中长姐带着小妹出门,自然要紧紧抓着能做主的人兴师问罪。
李善用本也十分震惊,见梅夷光被欺负了,登时由惊转怒,气愤地用力掰扯王家娘子的手臂:“我有言在先,医者治病不治命,不保证他能醒过来,是你一定要我医治,现在怎么倒来怪我了!”
王家娘子攥住梅夷光的衣领不放,边哭边喊:“你说不一定能醒,可没说会你那药能毒死人呐!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狠毒哇!我苦命的二郎!你睁眼看看吧,你还尸骨还没凉呢,就有人欺负孤儿寡母了!”
章九辂气愤得眼睛要冒出火来,几次想出头都被廖缪缪拼命摁了回去,只好自己闷声嘟囔了一句:“谁说没凉,早就凉了。”
附近围观的几人怀疑地看向章九辂,大家都是帮王家娘子的,这姑娘怎么向着小孩说话?看着也面生,不是住在附近的街坊,莫非跟小孩是一伙儿的?
章九辂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假装专注地看热闹。众人一想,她倒也没说错,王二郎从昨天一早犯病开始,身子就凉了,看着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只剩下胸口还有一点儿温度,这会儿估计这点儿热乎气也没了,可不是凉透了。想着想着,居然有看热闹的人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立刻招来旁人谴责的目光。
王家娘子不管这些,只攥住梅夷光的衣领不肯放:“你赔!你赔我的二郎!”
瞧王家娘子的做派,是冲着钱来的了,梅夷光心中大定,顿时松了口气。这件事,她最不怕的就是王家讹钱,只恐王家娘子当真是悲痛之下失了理智,定要拉着李善用去见官。毕竟,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在场众人都见到了王二郎用药即亡,其中干系很难说清楚。而且,李善用年纪甚幼,在没有经验丰富的郎中指点下,公然给陌生人开方用药实属不该,这也就是她先前出言阻拦的原因所在了。
从一开始,梅夷光早就隐隐觉得王家娘子似乎心术不正,此时彻底揭开,一直悬着的心反倒落了地。
她轻轻拨开王家娘子的手,温和地淡定一笑:“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