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牛魔王发出的凄厉长啸，震惊天地，整个芭蕉洞都摇摇欲坠。
已经残破的废墟也在此刻蒙上了极尽的哀伤。
我和八戒他们只是站在一旁目睹着眼前之景，虽然唐僧被掳走了，但是当下的情况似乎更为严重。
我虽然不知晓罗刹女和我这位大哥过去的恩怨究竟如何，但他们终究还是夫妻之情。
重聚短暂，先是儿子逆反作乱，如今又是生死相别。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不要说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即便此刻要送别亡人，也是相伴在旁。
在我记忆中牛魔王就是气性十足，兄弟情谊在胸中，儿女私情少言明，不然也不会因为闹出不合而两地分居，到其他地方入赘为婿。
此刻这个糙汉子旁若无人的念叨了起来。
“当年我一气之下离你而去，并不代表心中无你，也是我所做下的荒唐旧孽让你我夫妻走至末路，可今日之离别是我老牛万不可承受的啊……”
牛魔王情绪激动，泪雨滂沱，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怀中的罗刹女眼神迷离，气若游丝，只剩下最后的一丝执念，缓缓的抬起手。
终究是抚摸在了面前之人的脸庞上。
粗糙的牛脸在柔荑轻拂下已然泪水沾尽。
“长兄，对不起。”
我事到如今也只能说这五个字了。
先前许诺会保他们无恙，但现在却被红孩儿钻了空子，说到底这是对牛魔王最大的打击。
对方轻轻摇头，看着怀中气息彻底归寂于无的妻子，缓缓的低下了头。
怕是此时对方的心头之痛已超乎所有。
“大王……”
一声轻唤响起。
我们都抬起头，循着声音向前看去。
罗刹女旁边浮现出了一道灵体，正是对方的元神，光华流辉缠绕，光影闪烁间越发黯淡。
因为如今地府秩序大乱，所以死者无法轮回。
那些个身死之辈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只能停滞在外，此事我先前就已经和牛魔王说过了。
因此当下反倒让他们夫妻二人有了最后的诀别时光。
“是我错了，我不该离你们孤儿寡母而去。”
“老牛错了，夫人……”
像孩子一样无助的牛魔王此刻言语中满是悔恨，抽掉全身所有力气，只剩悲凄无助。
“大王，妾身不恨你了。”
罗刹女的声音很是轻柔，让牛魔王倏然抬头，一魂一牛就这样对视，看上去还在一起，实则这是真正的阴阳两隔。
魂断波澜之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消散，这是何等折磨？
“先前你不辞而别，后来入赘求欢，这些都是你的选择，不是妾身的选择。”
最后时刻的罗刹女似乎要说尽所有的一切。
“这是你我夫妻的劫数，咱们是没办法逃避的末路，那孩子走到这一步也非你之过，是他自己命格混乱所致，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孙叔叔，那孩子掳走你师傅，实在抱歉，之后的事就只能拜托你们了。”
对方也向我交代了一番，听到罗刹女这么说，我郑重的拱手行了一礼，其余再无他言，随后便拽着其余几人退了出去。
最后的世间就留给他们夫妻吧。
我知道以牛魔王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让自己的挚爱成为孤魂野鬼，或是七日后厉生成鬼。
所以这当真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到这一步已经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了。
接下来除了血海深仇当报之外，我们都没有其他的选择。
站在外面的我们四个都面色阴沉，一向插科打诨的八戒也难得的正经了起来。
“猴哥，没什么好说的，咱这就杀回火焰山，俺老猪就是拼着掉层皮也要把这不仁不义的畜牲碎尸万段。”
沙老三和敖烈也纷纷开口。
“没错，大师兄，这个仇不是咱们一家事了。”
“这厮简直丧尽天良，一步步走进深渊不说还要祸害所有人，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我抬手示意他们先不要暴怒。
“这件事我们自然会做，但是还要看我长兄的愿望，谁都不许乱来。”
隔着石壁我也能察觉到里面传来的哀伤之情。
火眼金睛能看透的不只有诡异虚妄和不详假象，还有难以回顾追忆的情缘……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红着眼的牛魔王比起任何时候都让我不安。
并非是怕他暴走，而是怕他彻底崩溃。
对方看向我，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铁血男儿的柔情散尽和心中再无依靠的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