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寒天,肃风飞雪。
京都内外,一片雪白。
而雪白之下,是冬日特有的肃静。
皇城内外,俯视看时,如蚂蚁般的小人密密麻麻,来回移动,却奇怪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殿之上,叩首在地的少女,亦是沉静如斯。
而立于高处的帝王,沉眸打量他,许久,方才动了动指尖,意味不明道:“如此说来,世子求娶你一事,当真是与你无关了?”
“也不尽然。”云芷抬起头来,望着立于高处的帝王道:“世子无论出于何故求娶臣,臣都不能置身事外,只是,臣与世子,除却看诊外,并无太多交集,也不甚了解世子,但,今日,世子能求娶臣,是臣之荣幸,只是,臣的家事,陛下是知晓的,眼下……”
“云丫头……”
不待云芷说完,太后的声音便从大殿后面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云芷诧异寻望,便瞧见被嬷嬷搀扶着走出来的太后。
许是太过着急的缘故,太后脸色有些红,脚步也很快。
且,从一露面双眼便盯着云芷,朝她走了过来。
“母后……”谢崇凝眉出声,是打招呼,也是警告和提醒。
然而,太后并未理会他,只一路到了云芷跟前,看着她道:“云丫头,煜儿他……他真的很喜欢你,而且,他的病,只有你能治。”
“所以……”
“哪怕是看在哀家的面子上,你……嫁给他,好不好?”太后的嗓音急切而沙哑,说到最后时,满是悲伤哽咽,就连眼眶都跟着红了。
“云丫头,你知道的,煜儿他……活不过十八岁……”
这句话说出来,太后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一滴泪,缓缓落下后,终是砸在了云芷的脸上。
云芷心尖猛地一颤,嘴角抖了抖,最终,任命一般,俯身叩首。
“太后娘娘于我恩重如山,既是太后娘娘所愿,云芷……定不叫您伤心。”
此话一出,太后猛然松了口气,紧接着便伸手捂住了脸,挡住了眼中落下的泪。
她背过脸去,悄悄拿帕子擦了眼泪,这才收拾好情绪,忍着眼泪笑了。
“云丫头,好孩子……快,快起来。”
太后说着,亲自去扶云芷起身。
云芷却没敢动,而是第一时间朝立于高处的谢崇看了过去。
见他眉眼间带着不悦,周身满是帝王权势的威压,云芷心头一紧,反握住太后的胳膊道:“太后娘娘,我是来给陛下认罪的……”
一句话,便让太后冷静了下来。
是了。
云芷是皇上传召来的,饶是她贵为太后,在皇帝面前,也不能越过他去。
“是了,是哀家老糊涂了。”
太后扯了扯嘴角,而后松开云芷抬手扶额,拧着眉头道:“哀家……哀家的头,怎么又开始疼了。”
一旁的嬷嬷闻言满脸担忧道:“定是刚刚太后娘娘走得太急,这才老毛病又犯了,老奴扶您回去歇歇吧。”
“哎,也好……”
太后顺坡而下,离开了大殿。
云芷俯首跪在大殿之上,消瘦的脊背饶是匍匐在地,也仍旧坚韧。
谢崇看着她,忽然就想起了云颢——那个曾经冠盖满京华的男子。
他出生时,那个男人已经过了年少风华的年纪,已经是从年少时的张狂肆意,变成了沉稳冷静。
但是,他仍旧俊美、聪慧,绝代风华。
饶是他常年在外征战,他依旧是众人遥不可及的模样。
那样的人……从前,令无数人羡艳、敬仰,而幼时的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因着那无限的仰慕,年少时的帝王不停地努力,却发现始终无法与之相比拟。是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自哀自抑,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直到后来,他看到了云旻。
那个人……他放在人群里,不算普通,可,若将他放在云颢儿子的身份上,他便就太普通了。
也太……配不上“云颢儿子”这个称号了。
更何况,云旻他——不仅是云颢的儿子,他更是白曼清的儿子。
白曼清……那样惊才艳艳的女子,怎么就生下了这样普通又无所长的儿子呢?
他愤懑,不甘,不明白两个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就生出了那种废物!
更明白,他那么努力,怎么就会拥有那么平庸的父母呢?
——饶是,他们拥有权势。
可,那又如何?
抛开会投胎这三个字,他那愚蠢不堪、刚愎自用的父皇,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还有她的母亲,若非出身好,入了宫,那放在人群里,不过是个没有特色、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