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云芷誊抄完医书的最后一页时,伸了个懒腰,打开了窗子,见有雪花飘落,嘴角不由地翘起。
但很快,她伸手关上了窗子。
不多时,厚重的帘子被掀开,穿着厚厚裘衣的云芷走了出来。
“小姐……”
彼时,听雨正站在西边廊檐下,见云芷走出来,便快步走了过来。
“小姐是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
“那我陪小姐一起。”
“好。”
云芷点头答应下来,见听雨伸手要去拿伞,便道:“伞就不必了,雪不大,淋一些也无妨。”
“好。”
听雨点头,抬脚走过来,云芷扫了眼她的穿着,笑着道:“去加件外裳。”
“好。”听雨眉眼弯起,嘴角也有了几分笑意。
很快,主仆二人便一同出走了院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了雪的缘故,彼时的云家,在宫灯的照耀下,隐约有了几分从前的影子。
云芷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路,一路往外走。
偶尔,她会停下来,指着园子的某处同听雨说:“你看,就是那个地方,从前哪儿有一片海棠,每年花开时,特别好看,等到花落时,又是一番别样韵味儿。”
“从前,我年纪小时,看到海棠花开,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它的药性,什么止血散瘀、什么润肺止咳,又或是美容养颜、健脾开胃,全然不似京都里的那些贵女。”
“那时,我没什么好友,也未曾参加过贵女们的茶话会,只听唐娇娇说,旁人看到花开,想的都是吟诗弄词,又或者是赏花赏景,只有我与众不同,想的全都是有何药效,又如何用药。”
她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眼眶里却泛着水光。
脑海里却想起唐娇娇临死前,同她说的那些话……
那一天,她说了很多很多;她说了从小到大对她的不满,也说了旁人如何引导她来害云家,更说了她是如何在父亲的叮嘱下,一步步靠近她。
最后,她撑着一口气,看着她说:“云芷,我是真的很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一直都是我来寻你,我来讨好你?凭什么你从来不把我放在眼底?”
“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先皇后的喜欢、太后的照拂,凭什么呀?云芷……”
她满是不甘,满是愤懑,可说到最后,却是泪流满面。
她说,“云芷,我没想害死你的,我就是想看看,如果我抢了顾凌枫,在变得比你高贵一些时,你会不会像我从前对你那样对我。”
“云芷,我只想你也能讨好我一下,又或者,像从前照顾顾凌枫那样照顾我,可是,你偏偏不!”
“为什么啊?云芷?我对你不好吗?云芷,满京都里只有我、只有我啊,只有我从小到大锲而不舍的去寻你……”
“也只有我, 无论你离开京都多久,都惦记着你,可你……怎么能忘记我呢?怎么能……把别人放在我前面呢?明明……我比顾凌枫出现的早啊……”
“明明,我比他惦记你更多啊……为什么……你对他,要比对我好呢?为什么?”
明明是她在控诉,可她……却比任何人、也比任何时候,都要伤心。
甚至,比得知她被人下蛊,孩子被蛊虫吃了个干净时,还要伤心?
“就算、就算我一开始奉命而来,居心不良,可我对你的好,是真的啊?我排队给你买点心,我把好看的首饰留着送给你,甚至……你不在京都时,旁人辱你、毁你,都是我在同人争辩。”
“云芷,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对顾凌枫比对我好啊……”
“如果、如果当初你也能对我好一些,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理会顾凌枫,更不会听坏人的话,来害你啊……”
那时,面对她的质问,云芷沉默许久,到最后,也只是默默转身离开,一个字都没说。
毕竟,很多事,已经没了说的意义。
毕竟,她要怎么告诉唐娇娇,那一年,她之所以忘记她,是因为她生了病,丢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只是不巧的是:这部分记忆里有她。
再比如,她要如何跟她说,她从前是拿她当姐妹,以为她什么都不说,唐娇娇便理解她、明白她;又或者,她要怎么说,她从前对顾凌枫,最初只是礼貌。
只是,她没想到这种形式上的礼貌客气,落在唐娇娇眼里,是待顾凌枫比待她好。
她没法说,从前,她是真的想跟唐娇娇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可是,云家出了事,唐娇娇也做了错事,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再没有说的必要了……
云芷一路走走停停,嘴巴几乎没有停过,嘴角的笑,也几乎没有下去过。
可听雨跟在她身边,却是越走越沉默,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