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张府门前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一身状元行头的张禹行就那么骑在高头大马上,怀里还抱着一位美娇娘。
看到蒋蔷,张禹行先行下马,又将美娇娘抱下马,而后护着美娇娘来到蒋蔷面前,告诉她:这是晁御史家的女儿,方才在街上抛绣球,他途径那里,不慎接了绣球,是以,需得娶她为平妻。
平妻……
是的,平妻。
在正妻未有任何过错,甚至还怀了双生子的情况下,丈夫要娶平妻……
云芷听到这里的时候,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心脏像是被荆棘拉扯住一般,一下一下,扯的生疼。
孙嬷嬷还在哭,“那没良心的,无非是看我家夫人早去,我家老爷又远在春安城,这才如此欺辱我家姑娘……”
云芷默不作声的递了个帕子。
她不是没想过安慰孙嬷嬷,可,蒋蔷如今的处境,同先前的她,并无太多差别,她曾经身在局中,知道这有多疼、多难熬,因为知道,所以,她想不出该如何劝。
孙嬷嬷接了帕子,擦了眼泪道:“那姓晁的,也不是个好的,仗着张家的宠爱进了门,日日用一副柔弱嘴脸才膈应我家姑娘,惹我家姑娘伤心不说,还要往我家姑娘心口上撒盐,就连我家姑娘早产,也是她害的。”
一直低着头的云芷这才抬起头来,慢半拍地想起那支樱花来,忙问:“孙嬷嬷,花儿呢?”
孙嬷嬷这才从悲伤中惊醒,豁然站起身,而后踉踉跄跄的跑出去。
不多时,她空着手折返回来,红着眼、满是愧疚的看向云芷,“云姑娘……”
“花儿不见了?”
孙嬷嬷垂泪点头,“看花儿的,是我闺女,她说,方才张博士夫妇前脚刚走,后脚公子身边的小厮便领着人过来,把花儿拿走了。”
她越说越自责,“都怪我,我方才送老爷和夫人的时候,就该想着把花儿拿回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懊恼地捶胸顿足。
“无妨。”云芷宽慰她,“花没了不打紧。”即便花儿还在,也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
孙嬷嬷明白了云芷的意思,哭的更伤心了。
“老奴自幼便听人说,世间男子多薄情,听多了,便觉得可能有些夸大,加上先前我家老爷和夫人一直感情极好,便觉得这世间多的是例外。”
“等到小姐成亲,便想着她与张家公子到底是青梅竹马,再怎么也该对她好的,谁曾想……”她坐在椅子上,压低声音哭泣,“天杀的啊,我家小姐怀的可是他的骨肉啊……他纵容那晁柔儿欺辱我家姑娘也便罢了,他自己怎么也这般害人啊,我家小姐肚子里,也是他的孩子啊……”
云芷默不作声,只是突然想到顾凌枫和唐娇娇成亲时同她说的话……
他说,她不堪为正室,让她做妾,都是她的福分。
他又说,她一罪臣之女,做妾也不配。
他还说,她应沐浴更衣,磕头敬茶,谢唐娇娇大度,容她为妾,但他不会去她的园子,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伺候好唐娇娇和顾母……
那一天,顾凌枫说了很多话。
很多,云芷记得,很多,她不记得。
在孙嬷嬷,也说了许多话。
云芷从她的话里,理清了蒋蔷早产的原因。
无非是,男子善变,两个女人争风吃醋,晁柔儿处心积虑,张禹行助纣为虐,再两人的联合下,蒋蔷早产,危在旦夕。
若非云芷及时赶到,必定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但,眼下的母子平安,也并非是最终的结局。
只要蒋蔷在京都,只要她在张家,甚至于 ,只要她是张禹行的妻子,她的孩子,都未必能成活。
这一点,云芷清楚,但,她无可奈何。
—
“是出什么事了吗?”
来世子府给裴煜请平安脉时,云芷听见他关切、小心,又温柔至极的询问。
云芷下意识的抬头,对上他那双满含关切的眼眸,心尖莫名柔软。
她松了手,望着裴煜那双漂亮的眼眸问:“世子,你说这世间的男子,为何大多容易薄情呢?”
裴煜闻言一愣,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
“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但到底是身子不好,咳了几声,方才道:“我娘说过,这世上的男子,只有死了才能令人安心。”
云芷傻了眼,但见他笑意柔绵,不似说谎,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生下来就……”
“照顾我娘的嬷嬷告诉我的。”
“哦……”云芷缓缓点头。
便听裴煜道:“这世上,最不能信的,便是男子,当然,也不只是男子,很多女子也不能信,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谁都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