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紫鹃端药进房, 正值黛玉才歇补觉,又不敢惊动,因雪雁蹲在回廊上做针线, 便上来问她:“姑娘今日还没起?”
雪雁轻眨了一下眼睛,和她挤眼儿发笑:“王爷来过一会了,姑娘身上酸乏, 刚睡下去,姐姐在这里坐会儿吧。”
一边说,一边让出一块给紫鹃坐了, 只是她心有所虑,双眼瞅着竹子发了一回呆。雪雁见她这般,疑惑的问:“姐姐有什么心事, 或说给我听听,好歹也排遣排遣,要是闷在心里, 越发难了。”
因雪雁年纪小, 紫鹃原不指望她能领会,不过还是叹了口气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雪雁听了,忙放下针,急切的呀了一声:“姐姐怎么糊涂了呢?咱们是陪嫁来的丫头, 虽然是一片真心为了姑娘好, 但轮不到咱们说的话,多一句都是把柄,难怪王爷会生气。”
紫鹃一向甚得黛玉的心思, 骤然被雪雁那么一提,不由涨红了脸,小声的驳道:“我倒不是白嚼蛆,王府当然算好人家,最难得的是王爷脾气情性都平和,也没有一般王孙公子的怜新弃旧。不过,咱们姑娘没个父母兄弟,贾府又落魄了,不比别的娘家有人有势。现如今王爷的势越发大了,这三四年的还好,再过两年要还没个儿子,即使王爷自己不娶,难保别人要塞个三房五妾,万一不长眼生个抢在前头生个庶子,岂不是撂在脖子后头了?”
雪雁更又诧异,垂了一回首,才问道:“那依姐姐的意思,我们姑娘以后竟要跟人争?那也真真糟蹋了仙子一般的人品。”
紫鹃不免也要感叹起来,拉着她说:“王爷如此的还是好的,起码对姑娘真心,对小郡主又疼爱,但没有个儿子到底腰杆不硬,你看以前的凤姐儿呢,霸王似的一个人,还不是吃过这个亏,她还有王家依靠,后来千辛万苦得了一个哥儿,否则也只是凭人去怠慢欺负了。”
见雪雁在抹泪,紫鹃又替她擦了,嘱咐道:“小姑奶奶,这些话我们暗里商议就罢了,千万别带到姑娘跟前去,以免心沉多思多虑,反得不上,平日里饮食都注意着,也多打听些。”雪雁赶紧应了,二人又说些闲散话,等黛玉醒来。
等了半天,方见里屋传出声响,紫鹃忙进去伏侍黛玉吃药。黛玉刚喝了一口,不妨想起什么,满面红晕,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药有没有效果呢?”
紫鹃见她一心兴头,又记起刚才举止大变的水澜,更不免着了忙,千思万想,未免有搬弄的嫌弃,还是忍住了不提。
且说此时水澜忙于公务,夜间人静后,回府独自坐在灯下,一时想到黛玉和白天之事,直呆了半晌,总不知如何能开口。
正出神呢,秋晚取了一盅红参汤和燕窝粥来,便笑道:“还是王妃有远见,料着王爷一办公就通宵达旦的,早命厨房准备下了,王爷请用。”
水澜不答,默默舀着吃了。秋晚心思细腻,又跟了水澜的时间久,见了这般景况,已知他有其他心事,于是不作声站在旁边。
停了一会功夫,水澜撂下盅碗,忽而悄向秋晚问道:“你可知道王妃私下里在服药的事?”
秋晚自然迷茫不知,水澜便将早上紫鹃的话转述,末了愁眉深锁的叹道:“夫人生产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李太医的话那日你也听见了。倘或你是王妃,将来可会怨我不以实情相告?”
秋晚听说,内心着实吃惊,忙含蓄的劝解:“王爷何尝不是体贴着王妃的意思?王妃体质弱心眼实,好容易养好了一些,若知道了实情,恐怕要伤心抑郁起来,再弄出一身病,更不好了。”
水澜听此言,郁郁的接声道:“林公昔日膝下空虚,年过四十才得了一个女孩充作男儿教养。我本想着等时日长了,她渐渐好些,慢谋一位养子寄在名下,只是不论如何,伤心是免不了,年纪大了能承受些罢了。”
想到以二人的伉俪情深,却终有如此缺憾,秋晚禁不住酸心,勉强答应了一声:“王爷虑的有情有理,王妃必定能体会这一片苦心。我冷眼瞧着,王妃对王爷的心实在痴,一夜睡前还遣人来问几次信,或者等个时机先透个风,有个准备也好。”
水澜也不答言,盯着烛火愣了半日的神,等秋晚走了也不曾留意,口内虽没一句话说,心内未尝不伤感。
因目前水澜总揽军务,亲点了李归为征西将军,另配上两员得力大将,对其余随叛者实行招抚,把西宁军分化孤立,仅以陕西省为进攻重点,对叛军给予一个迎头痛击。
转眼入冬,西宁军固守邠州不出,邠州为陕西和甘肃两地交界,素为进西的必争之地,守城的乃是西宁郡王之子霍璠,李归部集齐精兵猛将、粮草火器,发了疯一般不惜代价轮番袭击。
值两军胶着之际,霍璠正疑惑李归何以变策强攻,四川总兵独孤荣领兵从汉中府边界冒出,因先前抵御李归部的缘故,叛军已将重兵尽数掉往邠州,对这股突袭实在措手不及。
不仅如此,独孤荣力求轻装简行,连日直奔数百里,击杀汉中叛军首领,辎重再由四川运入,进逼凤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