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毕竟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一下子都断了干净反显得冷性了。
见四下无人,紫鹃就拉黛玉悄悄说道:“二奶奶那里的事,说来还不是琏二爷惹的事儿。姑娘刚走没多久,宁府的老爷就没了,理个丧倒理出一段孽缘来,瞒着在外头偷娶了珍大奶奶的妹子当外室。这事在服中本不好倡扬,不料这一回二奶奶没吵嚷起来,反将人接管到府上,还引荐给了老太太和太太们,可不是一桩奇事新文么?”恐黛玉不识的尤二姐是何人,一五一十的把其人和行事都告诉了。
黛玉也难免纳罕,想了一想,又笑道:“凤丫头如何这等贤惠起来了?怕是有什么蹊跷,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要赚入府里才好伺机摆弄。”
紫鹃听了连连称是,又说:“姑娘才是个明白人呢。可怜那尤二姐是个实心人,便认做她是个好人,生生的要给磋磨死了。”
“好人?”黛玉却十分不以为然,一径冷笑道:“本有婚约又弃人家贫退婚,是为嫌贫爱富;做姑娘时不干不净,与姐夫外甥儿有首尾,是为寡廉鲜耻;最后一点,你可别当她没野心,恐怕也是听了琏二哥哥的话,想着熬死凤丫头好扶了正。说到底,生得再花容月貌,还是个下作的贱骨头。”
紫鹃本素知凤姐之威,只想着这标致柔弱的二姐必定不敌,却没想到这深一层的原有,便垂了头思量了半日,方点头道:“姑娘说的有理。二奶奶固然太好强不饶人了些,但这尤二姐也不是清清白白的莲花儿,可都是自己作的,还不知道现在如何。”
尽管不曾与二姐蒙面,但黛玉本性高洁,且同为正室之妻,以自己夺人情,也不喜这样的做派:“还是太贪心了。既贪图富贵荣华,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甘愿为富家之妾侍,又心心念念着登堂入室,名正言顺。你且瞧着吧,求的越多,到时候死得越快,凤丫头如今可不比当初了,有的是好手段用。”
且说荣国府那头,这一日贾琏事毕回来,前得了贾赦恩赏,后又见凤姐不似往日容颜,与二姐一同出来迎接。贾琏虽心有疑惑,但正是意满骄矜之时,那顾得上细想前因后果,只与妻妾一同摆酒接风,共饮享乐。
不过多时,二姐茶饭不进,酸呕不止,请了太医来诊断一回,方知是胎气,更使上下皆喜。凤姐虽一刺未除,说不得还是吞声忍气,每日与贾琏叙了寒温,又常关怀二姐,众人见了无不颂扬,连传到贾琏和邢夫人耳朵里,都夸她改了性子,贤良体贴了十倍。
因二姐不便再服侍,凤姐近来一味只将养身子,止住了下渗血的妇症,于是与贾琏久不近身。如今小半年过去了,又见凤姐总是一副好颜色,比往日更可亲可爱,贾琏早耐不住猴上身,所谓久别胜新婚,真是一对如胶投漆,连日倒有些拆不开。
谁知那么的到了两月,凤姐自个也怀上了。这下可把贾琏得意坏了,真个春风满面,连走路都带风响声儿。府中十停人有□□停都知道了,在背后议论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琏二爷到底将霸王似的凤姐降服了,一妻一妾都怀了身子,就是男女不可预知。
只不过,要是那尤二姐生了个哥儿,凤姐即使生个儿子,只得占个嫡次子的位份,多少还是抹了面子。贾琏亦为此忧虑,因而对凤姐有十分愧色,比平素殷勤了百倍,也不要旁人假手来伺候,指名了平儿亲自来伏侍才安心。
有孕以后,凤姐仍旧不吵不闹,安静的在院子里养胎,时而起来走动一圈。那二姐的反应却十分大,四肢懒动,气血实亏,吃什么都吐出来,且她月份慢慢的大了,她身边的善姐儿不服管束,不过受了一两次的暗气,便哭着吵着叫贾琏:“二爷可怜可怜我吧,就算我受得,腹中的孩子也禁不起,还是换个人伺候。”
贾琏的耳朵跟棉花似的软,听她又哭又闹,即刻将善姐儿撵了出去,更换了两名婢女进来。谁知才过了一个月,就那么接连换了两三拨的人,孕中的女人本易暴躁多想,不是嫌手脚粗笨,就是嫌饭菜不和胃口,最后园中的丫头没一个肯来。
凤姐自然看在眼里,不过装聋作哑,继续好生保养。贾琏外有庶务繁琐,内有见天的哭天抹泪儿,难免生了厌烦之意,在二姐身上之心也渐渐淡了,反还常在凤姐屋里坐坐,嘘寒问暖几句,躲个清净。
且说这一天,贾琏正陪着凤姐晒太阳,路过尤二姐窗下,听她又在房里哭泣,连饭也不吃,不由皱眉道:“一样怀个孩子,怎么你就那么省心,她就整日里的哭,又不是死了人了!”
凤姐只装不敢出声儿,忙掩住了他的口:“妹妹是个雪花肚肠的人,怀了孕一时生气都是常有的。她既不合意使的丫环,依我说,只得辛苦些平儿,宁愿少来我房里,倒先照顾妹妹要紧。我瞧她连日的吃不下饭,人都渐次的黄瘦下去,再这么着神仙都难医,还是赶紧想辙。”
贾琏听了,忙攥着她的手,叹道:“往日竟是我错待你了。你有这份心,比我还强了十倍,以前咱们磕磕绊绊的多,说来全是我的不是。以后只和二奶奶一心一计的过,再不干那些混账糊涂事了。”
凤